见朱元璋怒火上涌,一直佝偻着腰,仿佛匍匐的蝼蚁一般的扬宪,眼角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这一抹笑意,却不是愤怒的朱元璋可以捕捉到的。扬宪心里暗暗得意,“朱振啊,朱振,你确实腹有韬略,文武双全,怪只怪你与亲军校尉关系走的太近,先前一个毛镶,后又有一个蒋瓛,你暗中连番指点他们,让这两个
年轻人在主上这里日受恩宠,你可想过将我置于何地如今我手中权柄日益衰落,我不整治你整治谁”
若是换做旁时,朱元璋形势大好,朱振数不尽的财宝运输到金陵,支持朱元璋大业,任凭旁人如何告发朱振,朱元璋自然不会失去理智。
而今日,朱元璋与张士诚的斗争落于下风,正是朱元璋心烦意乱的时候,熟悉权利倾轧的扬宪知道。
狼王在危险的时候,是会对狼群其他优秀的公狼发怒的。趁机,扬宪又进一言道:“主上,朱振与亲军校尉毛镶和蒋瓛交好,同时端木雨荷乃是江南道检校的负责人,朱振此举相当于闭塞了主上的耳目,他若是有反心,主上何时
才能得到消息呢”
见朱元璋的呼吸逐渐沉重,扬宪越发的得意,声音不自觉的重了一些。
却不料朱元璋忽然深吸一口气,表情玩味的看着自己。
“接着说”
扬宪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表情自己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每当朱元璋用这个表情看着某人的时候,都意味着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扬宪知晓,此时自己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今日不打死朱振,明日不为朱振所害,朱元璋也很可能选择旁人来代替自己。
而一旦自己被代替,那么自己杀了那么多人,自己也不会有活路可以走。
想到这里,扬宪毫不犹豫的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眼泪瞬间流淌下来,若论演技,朱元璋身边的读书人,扬宪当排第一。
扬宪涕泗横流,身体还颤巍巍的颤抖着。
“主上,奴才知道,今日奴才前来,言明朱振有罪,有几分无中生有的意味,奴才也没指着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主上。可是主上,奴才怕啊。奴才是什么人奴才是主人的一条狗,做的就是保护主上的事情。可是如果一个人,能够收买主人其他的猎犬,而让您最忠诚的猎犬感觉到恐惧,这个人到底有多么恐怖
啊”
扬宪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朱元璋眸子里的点点寒星。
他渴望权利,但是对于掌握绝对权利的人,又有一种发自肺腑的畏惧。他继续说道:“朱振若是诚心辅佐主上,踏实的做他牧民的事情便是,可是他到了江南做的都是什么事情占山为王,割据一方。大肆敛财,训练甲士。最为可恶的是,他
还收买您的耳目,他一旦造反,那真的是天塌地陷啊。”扬宪在痛哭流涕时,他感觉空气中凝结的杀气似乎正在逐渐减少,当下他毫不犹豫的继续说道:“主上,朱振若是真的忠诚,即便是需要与张士诚的女儿成亲,假成亲便是,何必真的过夫妻的日子奴才听闻,朱振成婚之后,与那张士诚的女儿颇为恩爱,连张士诚都主动将盱眙的兵士调走,这不是变相证明,张士诚也喜欢朱振吗可是奴才知晓,主上的长女似乎与朱振也有婚约,他这不是蛇鼠两端又是什么郡主每日守在阁中,为他担惊受怕,期盼着他能够平安归来,他却将心思一门扑在别的女人身上
。主上,朱振就算是罪不至死,您也要惩罚他啊。不然长此以往,您的权威何在”
若是说的别的事情,朱元璋还能够忍让。唯独自己的长女,朱元璋在心里一直感觉自己对她有所亏欠,舍不得的让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扬宪如此说来,朱元璋的火气终于收不住了。朱元璋出奇的并没有将火气爆发出来,而是平静的说道:“也罢,既然你告朱振有谋逆的意思,那么你即刻派出精锐的检校,暗中调查朱振,稍有异动你要亲自前来汇报。
”
扬宪闻言,连忙叩首道:“奴才遵命。”
朱元璋再次恢复嫌弃的模样,摆摆手道:“行了,赶紧下去。本公看见你就烦。”
扬宪连忙磕头,恭敬的说道:“臣忠于主上之心,虽九死不改。”
“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