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接一锤,一锤连一锤,方方正正的锤身锤出一座方方正正的锤山。
擂台红石离地而起。
锤山裹石,安安静静迎向由空中直劈而下的雷电。
土黄色与红石斑驳而成的锤山看去壮观则壮观,远不如枪影形成的雷电耀眼,只是让人觉得朴实无华,四平八稳。
难以撼动
先是一声脆脆的叮声在李鸦耳边响起,随后是一串分也分不清的叮叮当当声,最后却成了让他被震到魂儿出窍的轰然巨响。
音波扑面!
直击脑海。
低沉如海中暗潮欲冲出海面,却又高亢如九天之上凤鸟高歌,美妙无比,心与神都沦陷了进去。
雷枪之下,锤山之上,一片冲击波平平荡了出来。
雷枪之端,锤山之顶,一道刺目光华乍然而起。
雷枪之后,锤山之下,两道身影渺小却伟岸,以雷击山,以山迎雷。
大丈夫,当如是!
李鸦转身离去。
只这一幕就足够。
谁胜谁负与他无关,谁生谁死于他无谓。
回到练功室,李鸦抽出刀正正摆在了自己身前。
这把刀是黑刀碎了之后连城为他找的替代刀具,比不上黑刀,却也是一把好刀。
已经过了一天,后天就能去取那把连城亲手打造的刀,那把不知是半生还是无生的刀,那把不知是好是坏的刀。
珠玉在后可以期待,李鸦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不愿拿手里这把刀练刀。
不对
很不对
自己的向武之心远不如心智坚定之辈,时常幻想有朝一日登临巅峰。那个叫做李生的学生在自己面前言及不公平,何尝不是提醒自己。
初学武便在生死间晃荡。
连个为了自己杀人的女孩儿都要试探,连个想把自己当做靠山的女人都一言劝走。
连想有个家,都在起了念头后,就被一次突如其来的偷袭彻彻底底打消。
不公平。
我待如何
我能如何
我想怎样
每天就这样来往于这座小城中,心里怀着雄心壮志,屁的雄心壮志。
从刀尖一寸寸抚到刀身,从刀身一寸寸抚到刀柄,最后有些颤抖的右手摸上了刀柄。
练不练
练!
短短十几日,长长一段路,一幕幕从李鸦眼前闪过。得黑刀,上武擂,杀人作儿戏,交得一友,学会了喝酒,认识了两个女人一个小女孩儿,起了雄心壮志攒了一腔憋闷。
这就是江湖吗
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抬手,起刀。
问一问江湖,容不容得下自己这把刀。
随手挥舞,随意勾勒,身随刀动,让这刀带着自己走一走。
五品刀术,问江湖。
为何身不由己
只因为还是个人。
问一问那女子,一剑杀人为哪般,再问一问那女子,抱臂投怀为哪般,还要问一问自己,那小女孩儿等你归家,为何让她强颜欢笑。
只因已身在江湖。
六品刀术,无分
有缘无分。
伤口血液渗了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练刀的手却越来越稳。
刀光翻转。
如痴如狂。
孤浪忽起,浪浪重叠,牵着落到地上的血滴盘旋飞舞。
蝉语忽鸣,清脆悦耳,声声直入心底。
问江湖,有缘无分,缘从何来,分从何失。
直到挥不动刀,结了一层薄薄血痂的伤口重新变成血肉模糊。
直到刀沉到拿不动,重重摔到地上。
罡气全部凝聚到右臂上。
全部钻到右臂的骨头里,一丝丝一截截往出凿一条力脉。
细碎骨粉从手腕豁口中排出,臂骨是指骨与掌骨加起来的三倍长,开辟力脉用的时间却是十倍。
往出淌血的伤口都没有血液再流出。
李鸦躺在地上,看着天窗外沉如墨汁的天空,任由右臂臂骨生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