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大娘闺名闲云,本是蜀州人。公孙家在蜀州做的是走镖生意,她上头还有两位兄长,个个都同父亲一般勇猛。
公孙闲云就如同许多西唐闺阁女子一般,就爱在屋子绣绣花,爱看些闲书话本,读那些词句绮丽的诗文。就算家中男丁都习武,她也没想过要去学这个,习武会晒伤皮肤,会在细嫩的手掌上磨出厚厚的老茧。公孙老爹忍不住对着她唉声叹气,自己的女儿根骨好,不习武当真可惜,白白浪费那高人一等的天资。
住在公孙家隔壁瓦房的相邻夫家姓陈,陈夫人早年丧夫,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公孙闲云不爱跟自己的兄长相处,总觉得他们一身汗味太过粗鲁,喜欢同邻居家那小哥哥待在一块儿。陈家的小哥哥长得可好看,就像那些诗文里说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还总有别的小姑娘哭着喊着要跟他一起玩,将来给他当媳妇。
公孙闲云觉得自己就是陈家哥哥的小媳妇。
待得陈家娘子病逝,陈倚风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公孙大娘见他孤苦无依,更是时常让他上公孙家吃饭,一来二去,便是整个云来镇都知道公孙家是看中了陈倚风,要招他为婿呢。
神龙三年,陈倚风赴长安赶考,一举得中探花。
三月后,他考中的消息传来,那小小的云来镇都沸腾了,这是镇上出的第一位进士,和第一位探花郎。
公孙闲云没等天亮便起身梳洗,把自己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她站在小镇的口子上,掂着脚站在人群里张望她的郎君的身影。从早上一直等到正午,马蹄疾响,陈倚风骑着马跟随着派送捷报的传令人一道出现在飞扬的烟尘之中。他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上是新做的靛蓝色袍子,而他身边送捷报的传令人系着大红的喜绸,高声叫道:“恭贺陈家公子考取探花——”
陈倚风居高临下,目光掠过那熙熙攘攘挤在镇口的人群,只淡淡地扫过一眼,根本没有看见翘首以盼从天刚亮就等在那里的少女。
人群疏散,公孙闲云也失落地回到家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悲伤,也不明白自己的整颗心为何正慢慢坠入寒冰。年少懵懂的额少女只是觉得,他考中了,她应当为他高兴,可是她为何就高兴不起来
公孙老爹亦是大喜,他未来的女婿这还是第一次考春闱,不但考中了,还在殿试上被点了探花,他千想万想都没想过,他们公孙家竟是要出一个探花女婿了!
可是,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陈倚风回到云来镇,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婚。
公孙老爹大怒,这陈倚风在书院念书的钱,笔墨的费用,还有他上长安赶考的路费全部都是他出的,他们公孙有哪点对不起陈倚风,陈家娘子过世后,他们就把陈倚风当成了半个儿子一样照顾。谁知道他如今发达了,就嫌弃公孙家都是粗鲁不堪的武人,想要悔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他也听过,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自己的女儿身上。他眼不下这口气,就算他能忍这一时之气,就是看到女儿暗自垂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