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小小的试探之后,詹沛的心便回暖了,知道自己在妻子心中仍有一席之地。此时的他就如一个求生的病人,只要一息尚存、还未死透,便定要挣扎一番,尝试撬开她的嘴。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郑楹必然上心的话题,这个话题便是关于“谋杀亲夫”的那个罪名——
一年来,郑楹曾三次写书信给弋州的吕唯立,始终不闻回信,她便知道信应是根本没出京城。
这信当然是被詹沛截了下来。詹沛早知她一心想弄清此事,然而出于种种顾虑,始终不愿解释什么。
傍晚,詹沛早早离开任上,在卧房中等待妻子。不久,郑楹回到卧房,照旧对屋内的丈夫视如不见,径直去洗手更衣。
“楹娘,我今日想如实告诉你,‘谋杀亲夫’之事是如何无中生有的,还有我此举背后的根由。”
果然这话一出,郑楹手上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很快便停下忙碌,在案边坐了下来。
詹沛来到几案对面坐下,将自己如何借吕唯立捏造谋杀亲夫罪名的过程讲了一遍。
郑楹静静听着,不动声色——她更想知道的是,他这么做究竟居心何在。
詹沛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你在那样的家世中长大,自幼没见过什么外人,最是单纯,常如王妃一样娇柔胆小,而一遇事就激出跟先王一样的躁狂跋扈,变得无所畏惧起来,仿佛自信是战神转世一般。”
评论起妻子的偏激个性,詹沛说着说着不觉失笑,又道:“而我与你恰恰相反,我在外看似威风,其实心里藏着太多恐惧,因为我见过人心,知道积毁能销骨,更知道权力的可怕,所以我怕你、怕定国公。”
“我会怕你,固然有父亲的原因,但后来此事说开,所以这倒成了其次。我怕的是谗言——战时我做过一些事、遭人忌恨,我倒不怕他们诋毁我,我怕的是他们走你的路子进谗言。你若是说不上话的寻常妇人还好,可你偏偏是础州先王嫡女、新王长姐、弋州杨家外孙,尤其还被定国公视若己出,你到处都说得上话。你又是我的妻子,是与我朝夕相处的人,一旦你都跟着诋毁我,我真怕定国公哪天会被你说服。我一向以为你口才不好,可后来听说,你竟能说得吕唯立色也不敢贪、钱也不要了,我就不得不担心了。”
郑楹看了对方一眼,轻蔑一笑。在丈夫眼里,自己是靠计策和口才而得逞,事实上,那的确只是她在激愤中的癫疯之状震得吕唯立手足无措罢了。
詹沛继续道:“再说定国公,我十岁就到了他的手下,战战兢兢二十年,他的重权和威仪着实让人生畏,他要拿我怎样,我都无力招架,必须事事恭谨。”
郑楹低垂眼帘,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詹沛又道:“其实,真正令我如临深渊的不只是你们的身份,更多是因为你们的秉性和所作所为——你自不必说,十三岁就掀了小贩的摊子,十五岁就敢只身行刺,婚后你一次次逼问我、讽刺我,听人一言便跟人出走;定国公则更是……罢了,定国公的那一面,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们两个这样的身份秉性,我夹在当中焉能不怕可我又那般深爱你,不可能伤害你,那种感觉就像走在崖边,随时可能粉身碎骨,却贪恋美景不肯远离。我若对你之情能浅一些,兴许已找借口休妻了。可我哪里舍得,我再疲倦也不舍得,我就只能想方设法让定国公感觉我们夫妻两个因杀郑峦的事而结怨深重,这样一来,你诽谤我的话听来才更像诽谤,我才更安全一些——一个曾意欲谋杀亲夫的人,从她嘴里说出的每一句不利于她丈夫的话,是最不容易被采信的,不是吗”
听到这里,郑楹完全明白了丈夫的居心,再次抬眼看向丈夫时,仿佛在他脑门上看到了两个大字——私心。
“虽毁了你的名誉,但只定国公一人知道,若无后续风波,此事自会跟没发生过一样,不会伤害你分毫。说归说,其实,被自己身边人设计,这种滋味有多难受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能消减你的怨念。”詹沛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目光炯炯,坦诚而严肃道,“我确实欲望野心不小,不管是年少时对于心仪的女子,还是成家生子后对于功勋、权力和家族荣耀,只要是我渴求的,我定要尽我所能争取到手,这才有了今天。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