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亦水当真没想到还有再睁眼的时候,微弱的光线落在她眼睫,透过车帘蒙了几分泛红的氤氲。
“你做什么”
她短暂的恍惚,即刻便恢复了神智,抬手挡了一下,面色一寒。
寒歌陌收回手,“你觉得做什么,伤口都已经黏在了衣服上。”
他不惊讶在此地见到她,也不意外她受了伤,却不得不对这伤势生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即便是急功近利,也不该落得如此惨淡,事出反常,往往有诈。
“凭着这一身遍体鳞伤的伤,你竟能活到今日,不施伤药,伤口竟还能愈合的如此之快。”他不由得眉心拧起一抹怀疑,这并非是毫无根据之言,伤口已经逐渐愈合,却因未曾即时处理血迹,全部都黏在了衣服上。
姑苏亦水未在意他所言,亦未在意伤口愈合速度,异不异常于她而言,多纠结亦无意义。
“你与他之间何等交易我不问,可你与我之间,一并清算。”她坐了起来,身上衣服已经换过,她无需想也知道是谁。
寒歌陌失笑,眼底隐怒,面上冷淡如霜的扔了手中伤药,“随你去,只要你能活到地方,离了这里谁管你是死是活。”
他当真是疯了,才留下这个祸患,就该直接扔给叶宸枫一具尸体,管她如何舌灿莲花。
“离开这里”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深望他一眼,“你想用我的命,来换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怕是主意打的太早了。”
醒来后发现未曾落入叶宸枫手上的瞬间,她就已经想到了这其中的环环相扣,她的命看来比想象中更为值钱,不然今日哪还有睁眼的机会。
“既然是我自己来的,走还是不走,也由不得你或者他说了算。”她虽身在险地,却有恃无恐,比执刀之人更为嚣张的威胁。
“不走,你想去哪。”寒歌陌自若的开口,方寸把握间从容不迫。
“你去哪我便去哪。”姑苏亦水与他相视一眼,针锋相对,相执不让。
“你想如何”寒歌陌并不怀疑她当真这样去做,她在他心底已然如同疯子差不多,同这样的人讲利益全然行不通。
“我不想见他。”姑苏亦水眸光微沉,态度退让了些许,开口接着道。
“你见不见与朕无关。”寒歌陌至今仍旧不信她与承国关系,或者昨夜叶宸枫的态度能够说明她的重要,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是出于男女之情,更可能的怕是利欲联盟。
“是,我见或不见与你无关,所以今日,你有何条件与我来谈,放弃你心底对承国的预谋。”她眼底似乎有片刻的动容与幽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一如既往的隔了山水千里。
“什么”寒歌陌一时未曾听懂她的话,片刻的寂静后,他只觉越发深陷迷雾,不明白到底他与她在玩弄什么把戏。
“姑苏亦水的命,不需要叶宸枫来赎,我与漠国的债,不用牵扯旁的是非,你若想圈地三千,自与我讨,三年前的人命,三年后的山河,我欠的东西,再深再重,无需不相干的人来还。”
她一丝感情不着,话落竟觉六根未净,七尘难断,到底一个放字难,大梦黄粱也难免不识归路。
他与她到底总只能道一句不相干,爱不得爱,恨不足恨,只愿各行其路,再不必各自拖累。
“你若能还皇兄一命,朕放手承国又如何可皇兄早就活不了,一切都成了河岸旁的一抔土,今日既能一石二鸟,朕又何须二择其一。”寒歌陌嗤之以鼻,眼底一点锋芒乍现,人命债并非任何东西能偿,他又凭什么要心慈手软,错失良机。
“那便各凭本事。”姑苏亦水不予反驳,她亦知人命无偿,但她此生所为之事,即便大多荒唐,桩桩件件却皆无后悔,俯仰天地,不愧己心。
“战场上生死由命是各凭本事,今日你我分执一面是各凭本事,我便此身一命,你自家国山河,成王败寇,争得起我便输得起。”
她不悔执三尺杀人剑,今日拦路之人,她一样当杀不误。
“那便最好。”
寒歌陌只平淡一句,他自有骄傲不屑,更不畏战书烽烟,各凭本事杀人,各凭本事报仇,各凭本事坐北朝南,如此足矣。
他话音方才落地,便听得车马外一声长剑吟越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