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元一九二六年冬天北京出奇地冷,直到三月中旬棉衣还不能离身,这天一早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冒着寒风大步流星地走来。此人正是陈龙。三年前陆良海有意投考北京大学,夏翠放心不下让陈龙跟着他。两个人到了北京,陆良海信心满满果然是一试就中,两个人在东四钱粮胡同看中一所房子,院子不大,原本是正白旗一位副都统给外宅买的,大清国亡了,没了粮饷,这位副都统坐吃山空哪还有钱养女人只好把房子卖了。这个地方离学校不远,走上个十几分钟就到了,十分方便。北京是千年古都,留下名人踪迹无数,课余陆良海常带上陈龙寻芳揽胜,遍游京郊山水,有时也到天桥去看看热闹,日子过得还挺自在。只是到了冬天就惨了,陆良海生在南方没见过那么冷的稍不留神就会着凉感冒。这几天他一直有些不太舒服,可学校里课业紧一直顾不上就医,昨天夜里只觉得头疼欲裂,好容易熬到天光大亮忙吩咐陈龙去恒安堂药铺请医生。恒安堂座落在北京东四牌楼东南角,提起它来京城可谓无人不晓,它在明朝永乐年间开张,比大名鼎鼎的同仁堂还要早上二百多年呢。恒安堂有位叫赛轩的先生乃是京城名医,无论是内科、妇科、骨伤科还是疑难杂症没有他诊断不出来的,病家都说他“赛神仙”,久而久之这三个字竟成了老百姓对他的称谓,真实的名姓倒鲜为人知,提起赛轩北京城里还流传过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
据说有一年冬末恒安堂东家老太太得了怪病,京城的名医请遍了全都束手无策,,眼看着老太太一天不如一天已是气息奄奄了,这位东家姓董单名一个阳字本是个大孝子,见此情景心如刀绞,只等着油枯灯尽办理丧事了。正在这时有个人路过门口,听里面哭声大作问清缘由便对门上人说:“不才懂些医道,烦请回禀你家老爷,能否容我为老夫人诊一诊脉,或许能有转机也未可知。”
董阳听说外面有人登门自荐喜出望外,三脚两步迎出来,绕过照壁一眼就看见墙下站着个人,身穿一袭灰色长袍,肩头上披着个白布褡裢,虽说打扮朴素倒也显得干干净净,中等身材面庞清瘦,眉毛稀疏,眼角微微向上挑着显得格外有神。董阳见了有些失望,京津一带名医没有他没照过面的,看这个人眼生得很,年纪再大也过不去四十岁,能有多大本事但凡杏林高手没有把握从不涉险生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母亲的病京城已无人敢接手,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有这么大胆子董阳半信半疑可救母心切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人也许还真是个有本事的。想到这儿迎上去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敢问先生贵姓,台甫”
“我不过是个江湖大夫,免贵姓赛,单字名轩,草字阔亭。”
“敝人董阳,家母病危阔亭先生肯出手相救我先谢过了。”
几句客气话说完董阳将那个人引到母亲床前介绍病情,赛轩摆摆手说了声“不用”,一双眼只顾端详病人脸色,但见她面色惨白气若游丝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了,随即伸出三指轻轻搭在脉门上,闭上双目沉吟不语。董阳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半晌那人睁开双眼:“老夫人患的是噎膈,不能进食应该有两个月了吧”
自古以来中医诊断靠的是“望、闻、问、切”,既观气色;听声息嗅气味;问症状;摸脉象,合称四诊,缺一不可。这郎中不但不需病家开口便知分晓,还一口说出已经发病两个月,这董阳身为恒安堂东家什么样的名医没见过这么神奇还是头一次碰到,简直不可思议,“今天是遇见高人了!”他心中又惊又喜忙说:“对对,一吃就吐根本咽不下去,每天只能勉强喝点米汤。”
“这就对了,老夫人脉象沉涩,病乃因积滞气逆所至,按理当用降逆行气消积之法救治,可她年纪高迈气血已衰药石之力稍猛就受不了,药下轻了又无济于事……”
“那怎么办呢还请先生赐个方子。”
“方子不用开了。”
董阳一听慌了神,声音颤抖地说:“先生的意思是没救了吗”
“希望还是有的,能不能奏效就看天意了。”
“您快说,要能瞧好了我以万金答谢恩公。”
“不要说谢,医病救人是杏林中人的本分。我只问你,家里炖有浓鸡汤吗”
董阳苦笑着摇摇头:“这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