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讲给岑有田听,自己不方便在场,便故意落在后面。樊田也不避讳她,背着手边走边说,引着岑有田向后院缓缓走去,谈话声断断续续地飘入王婉兮的耳朵。
“你担子重啊……夏翠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绝不会为难岑怡芳和两个孩子……就怕陆方晓在你身边安插有人,鼓动民团作乱……当务之急是……”
“樊伯深谋远虑啊……”王婉兮钦佩地望着老人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暖意目送着他消失在垂花门后。
前面说过,思远堂中院有大小两个客厅,此外还备有三间客房,这些天来王婉兮母子就下榻在这里。她进屋想看看阿良,才要关门就听前院笑声骤起一阵喧哗,紧跟着院子门口闪出个穿粉袄的小丫头,回脸说了声“您老慢点”,忙用手捂住嘴,憋不住地乐。
没等王婉兮弄明白,小丫头已经搀扶着一个男人小心地迈过门槛。就见他须发皆白怕是有七十开外了,好像营养不良人瘦得很。显见得是个不修边幅的,一件旧长衫连纽绊都没糸好,脏得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一看就知道是个落魄的读书人。他走路有些不稳当只顾低着脑袋,好像一眼看不到就会踩空了,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足有两三寸长,随着踉跄的步伐微微抖动。
“这是谁啊看样子同东府上下都很熟悉,夏翠一家乃名门之后怎么会有这样的客人”
王婉兮正在好奇地打量,从内院跑出个丫环惊喜地叫了起来:“酒鬼爷爷,您怎么来啦”那声音又甜又脆,听起来十分耳熟。
“是芳桃。”王婉兮掉转眼一看,果然是她。
“我怎么就不能来”老人似乎有些不高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能来,能来。”芳桃亲亲热热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笑嘻嘻地说,“您是诊脉来的吧,我带您去。”说着冲粉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接过手来搀着老人慢慢往内院走。
“诊脉看来这是个郎中。”王婉兮恍然大悟,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看他走路的样子肯定是贪杯了,难怪芳桃喊他‘酒鬼爷爷’,倒也贴切有趣。”
“不对。他给谁看病莫非夏苍的伤情有了反复……”王婉兮一惊,拔腿就跟了过去。才到夏苍门外就听屋里飞出一阵笑声。“听这气氛也不像有谁病了呀”王婉兮有些纳闷,进去一看,夏苍好端端在床上坐着,夏翠在八仙桌旁正陪着老郎中说话。见到儿媳妇来了笑逐颜开忙给引见:“这位是本村的杨老先生,医术高明,人称‘赛华佗’……”
“那可不敢当,还是叫‘老酒鬼’我更爱听。”
正说着芳桃左手抱着个小坛子,右手端着一只细花瓷碗进来了,笑眯眯地往桌上一放。
“老酒鬼”一看眼睛就亮了,鼻子嗅了嗅开心地说:“上好的陈年花雕!知我者芳桃也,老酒鬼正口渴得紧。”说着迫不及待地满满斟了一碗一饮而尽,这才想起主人的话刚说了一半,顿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这位是……”
“这是……”芳桃嘴快正想介绍,被夏翠使了个眼色接过话头:“这位与老先生同行,是老帅从桂林特地派来给我弟弟疗伤的王军医。”
“哦”酒鬼杨不禁上下打量她一眼,能得陆荣廷如此信任,想必有些本事,可这年纪也太轻了只怕连三十都不到,再高明又能有多少历练忍不住就想同她比试一番。
夏翠和酒鬼杨同村居住几十年,偶有不适总是请他来搭搭脉,不但彼此熟悉也谈得来,这时候老酒鬼想些什么焉能猜不中夏翠心里偷着乐微笑着说:“王军医,我弟弟伤后身子虚弱,做姐姐的我自然放心不下,背着你请杨老先生出手,开个方子补一补,你不会见怪吧”
婆婆隐瞒自己身份,必是谨守樊伯叮嘱,怕生不测吧,其实陆方晓已经惶惶如丧家之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王婉兮心下虽不以为然却不便说破,也就顺水推舟了:“看您说的,杨老先生是杏林前辈,能有机会请益我巴不得的,就怕老人家眼高不肯赐教了。”说着笑嘻嘻地瞅着酒鬼杨。
老酒鬼看得出王婉兮果真是诚心求教,眼神里隐隐还有几分俏皮撒娇的意味,不免暗自得意起来,“这丫头真会说话,有点意思。”
酒鬼杨心里高兴,脸上却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王军医,那老朽可就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