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也就是光绪34年阳春时节,南方大地已是骄阳似火。有一对小兄妹流浪到桂东北的姑婆山,他们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全靠男孩子乞讨和帮工混口饭吃。这一天走了几十里山路还见不到半户人家,两个人饥渴疲惫头昏眼花,一步一步机械地往前挪。
“哥,我走不动了。”女孩子说了一声便瘫软下来。
“你怎么了”男孩慌忙搂住她。
小姑娘只有三四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眼紧闭着,胸口一起一伏。
“你醒醒,你醒醒!你可别吓我!”男孩子慌得六神无主哭着喊着叫他妹妹。
“我没事了。”小姑娘终于睁开眼。
“你脸这么红。”男孩子说着把手放到她前额上,“你生病了!”
“我没事的。”小姑娘勉强笑了笑。
忽然她急促地说:“你看!”
男孩子转过身去,只见不远处的山路上开过来一支人马,绵延不断足有数里地长,排排枪剌在烈日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他比妹妹大十二岁,一看就明白了:“是官兵!又要打仗了。快走!”男孩子背起她钻进树林,拼命往山坡上爬。
“站住!”两个人正在奔逃,忽然耳边一声大喊,几条枪前后左右逼住了他们。
一个魁梧的汉子走过来伸手托起男孩下巴盯着看了看:“干什么的”
这个人方脸盘,左眼下长了块铜钱大的青痣,右腮上显然中过一刀斜斜一道伤疤足有五寸长,一张脸显得格外凶狠,谁要看上一眼只怕是终生难忘,小男孩早吓得牙齿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看这是两只‘瘦鸭子’。”
‘瘦鸭子’是土匪绑票的黑话,意思是说这两个人是穷鬼没人赎,放了算了。
“他们都快闯到山寨了,即便‘瘦鸭子’也不能放。”
说话的的显然是个头目,生得又矮又胖敦敦实实,说话一口藤县乡音,想必你也猜到了,这两个人就是李阿亮和沈放。话声刚落几个人过来不由分说扭住胳臂蒙上眼。兄妹俩在野藤古树间左弯右转被带进一个隐密的山洼,这伙拿枪的人解开两人眼上的蒙布,只见四周围绝壁耸立,一帘瀑布从北边的高崖飞泻直下,一路声如雷吼、珠光闪烁跌落到谷底深潭。水边歪歪斜斜立着三两栋破败的草房,看得出这里是座久已荒废的村庄。两个人被推进了正中最大的一间,屋子正中卧着一张圆木打造的桌子,足有一丈来长,四下里横七竖八摆着些树墩权充座位。十几个男人或胖或瘦横躺竖卧盯着他俩。只见长桌尽头坐着一个汉子,生得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年纪约有四十来岁,一把匕首在手里轻巧地惦上惦下,一闪一闪发出瘆人的光,这个人正是惯匪沈亚英。兄妹两人吓得发抖,沈亚英人默不作声打量他们几眼开口了:“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要饭的。”男孩子壮起胆子说。
“要饭的”沈亚英一声冷笑,“我周围方圆几十里没有半户人家,你找谁要饭,只怕是给官兵探路的吧”
男孩子吓坏了:“我们真的是要饭的。”
“还说是要饭!”沈亚英眼睛瞪起来,腕子一抖,手中的匕首像箭一样飞出去直钉在少年面前的桌子上,“来人!请陆爷。”
片刻之后从外面走进一个身躯矮胖的壮年男人,正是陆方晓。前面说过这陆方晓被沈放从平乐县挟持上山,为了自保建议绑架法国传教士作人质,这才安然无事。
陆方晓才迈进门,沈亚英忙迎上去:“陆爷,打扰你休息了,刚拿住两个探子,你看怎么处置”
“就这两个”陆方晓打量一下挥挥手,“先押到外面等我话。”
几个匪徒懒洋洋地站起来推推搡搡把这对兄妹押了出去。
陆方晓问道:“昨天我说的事办好了吗”
“城里那个洋和尚”
“是传教士。”陆方晓皱了下眉打断他。
陆方晓的表情没有逃过沈亚英的双眼,可他毫不在意:“是,应该叫传教士,”他嘻皮笑脸地用大手摸了下后脖梗,“我是个粗人,他信教不就是和尚吗。”
在沈亚英看来,陆方晓肯帮他从清兵围困中脱险不愧是朋友。可在陆方晓的心里他们还不如自家的筷子——那可都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