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听起来,似乎董都尉的方略更优。”程武在心中暗自想道,不过他抬头,看到自家父亲那洞若观火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被父亲知晓,他有点怏怏然,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继续问道:
“大人,那再然后呢”
“呵呵,再然后,就是荀文若出言了!”程昱抚了抚颌下飘飘的花白长须,悠悠说道:
“荀文若是个君子,郭、董之争,他原本也是默不作声,奈何期间曹公不置臧否,频频目询,荀文若于是也起身出言。”
“他说道,州府之中,韩浩、枣祗、任峻等人,早有推行屯田之议,只是先前州中鏖兵、士民叛乱,加上众议各异,因此搁置不用。现如今,州兵新取豫州,又得了汝南、颍川黄巾诸多粮草、人口、耕牛、种子,正好可以先在豫州试行。”
“先在豫州境内颁布屯田令,将黄巾治下人口编户齐民,推行屯田,同时仿制河东在民间推广的短犁、翻车,推广到豫州、兖州治下之地。就这样,可以先试行一岁,等施行的结果出来后,再决定是否进一步在军中颁布安家令、军屯令等政令。”
“然后他又话锋一转,谈到了袁本初四世三公,威震河朔,名重天下,治下冀州户口稠密,百姓殷富,幽州士马强盛,民风剽悍,加上青州、并州之地,势力冠绝关东群雄。”
“荀文若看似中允,话中之意,不外乎是河东的‘治胜’可以效法,但河北的‘人胜’却非常力可及,态度俨然就是支持董公仁的了。”
“争论的最后,就是曹公决意要采用董公仁的建策了。”
程昱淡淡地讲完了当日州府大堂上真正发生的一切,随后陷入了缄口沉默之中,反倒是听得入神的程武忍不住开口说道:
“既然荀君支持董都尉,曹公也采纳了董都尉的建策,那这样看来,两者相比之下,显然是董都尉的建策方为上策。那难怪,有堂外待命、察言观色的小吏传言说,郭君此议过后,拂袖不悦地离开,怕是受到了曹公的冷遇了。”
“哼,此乃愚夫妄议!”程昱冷哼一声,脸色怫然不悦。
受了自家父亲的训斥,程武缩了缩脑袋,这一次他真感觉到了父亲的怒气,只好小心翼翼地求教:
“儿愚笨,还请大人点明。”
“这两人的献策,都只能称得上是良策,郭奉孝为曹公谋的是实实在在的眼前之利,而董公仁为曹公谋的虽是长远之利,可要担的后患也是不容忽视的。堂上之人,或争议,或附和,或决断,不过是心中最初所想不同罢了。”
“郭奉孝初入幕府,参军机之重,深受曹公重用,也背负众人的异议,他一门心思想要辅佐曹公在这乱世之中开创霸业,因此主张联袁取阎,一来可以迅速帮助曹公建功立业,二来也是验证其胸中所学,扬名当下,以塞庸人之口。”
“董公仁则不然,他才名已显,奈何得罪袁氏,单骑出奔。因此曹公顾忌邺城的态度,虽知其才,却也只能冷藏,不能显用。所以他为了在兖州出头,既不惜冒险西入雒阳,施展纵横之术,而今又献上‘刺二虎’之策,就是为了借袁阎相斗之机,使得兖州抽身独立于河北之外,如此则曹公为了日后抗衡河北,必然要重用于他。”
“至于荀文若,君子也,凭他的才智旁观,难道看不出二策各有优劣之所以要赞同董公仁之策,那是因为君子不党,郭奉孝是他举荐给曹公的,郭奉孝虽然才气过人,但却也恃才而骄,先前出使就已经和王必生出不和,以至于书信两封,各陈己见,尔后又越过长史王必,去见邺城使者郭图,虽说是行大事不拘小节,但这也引起了诸人的更多的忌恨和非议。”
“眼下他又与董公仁相争,人言可畏,郭奉孝行事遭人非议,荀文若再支持他,落到曹公眼中,就难免有结党之嫌了。此时让郭奉孝吃亏,不仅是保全郭奉孝,使他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更是在间接地保护自身啊。”
“智者不仅善于谋国,也善于谋身啊,堂上之人无不皆是智谋卓绝之士,哪怕是常常身处众矢之的的郭奉孝,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他特有的谋身之道他越是想要建功扬名,就越会不顾一切地帮助曹公成就霸业,曹公乃是明主,自然看明白这一点,今后不仅不会因为他不拘小节、身负非议而冷遇他,反而会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