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负手站立在帐中,看着案上的人头,若有所思。
不善诗书的董黛刚刚没有高堂阔论,但阎行知道,她用了“子路问政”的典故:
据说有一次,子路跑去问孔子,如果卫国国君请老师去治理国政,老师打算从哪里开始入手。
孔子的回答是“必也正名乎!”
性格一向率直的子路听到孔子为政伊始,采取的措施竟然是“正名”,当即就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有这个必要吗这也太迂腐了吧!
孔子面对直率的子路,哭笑不得,于是就又说出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这一段更为后世人所熟知的大道理。
而眼下的阎行,就亟需“正名”!
他掌控三河之地,以上表朝廷的名义,越俎代庖,敕封了河内太守、河南尹,但名义上他还是河东太守、平北将军,并无统领三河之地的权力。
故此,他虽然得了河内郡,却不得不以“河内人治河内”的策略来安定河内的人心。
裴潜成了“河南尹”,但成皋以东的城邑,却依旧有很多令长、豪强不服这种管辖。
平北将军的幕府把手伸得很长,用精兵强将统治着三河之地,但人心向背,却不仅仅依靠于坚甲利兵。
如果再将目光放长远一些,那不只是统治三河之地,接下来的进取关中,日后的逐鹿中原,与袁绍、曹操、刘表等人争雄,都需要“正名”!
强势如公孙瓒、孙策,气力傲人,名不正言不顺,凭借武力兵锋控制州郡,想要割据一方,结果一个落得举州皆叛、一个落得身死豪强之手的下场,何况是身处中原腹地、有意与群雄相争的阎行呢!
仅以名声、底蕴比较,阎行比不上四世三公、根深叶茂的袁绍,比不上名列八俊、汉室宗亲的刘表,甚至也比不上拥有一大批谯、沛豪杰支持的曹操!
所以,接下来的阎行,与袁绍、刘表、曹操等人相比,更迫切地需要天子来“正名”。
这也是河东元气尚未恢复,阎行就执意西迎天子,甚至不惜提前出动具装甲骑等河东精锐,冒险与李傕大军正面对抗的原因。
西迎了长安朝廷,控制了天子和朝臣,阎行就堂而皇之拥有了眼下急缺的名爵、官职,也拥有了日后进军关中、争霸中原的道统和大义。
对于河东阵营而言,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值得阎行去铤而走险。
但话说回来,击败李傕后,想要控制天子和朝臣,排挤掉那班同样野心勃勃、有护卫天子之功的军中诸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阎行还需要做很多事情。
当务之急,就是要树立权威、笼络人心。
而没有什么途径,能够比“赏功罪过”更快实现这一目的的了。
恰恰好,阎行面前这颗头颅的主人,就鸩杀了弘农王,襄助了叛逆,胁迫过天子,诛杀过大臣,于长安朝廷而言,是十足十的乱臣贼子。
有了李儒这一颗人头,阎行在“正名”之余,还能够震慑一下杨定、董承等军中诸将,笼络朝堂一些人心。
“来人,将这颗头颅封装入匣,连同胡封、王方等贼将的头颅,一并送往潼关,呈报天子,露布告捷!”
阎行很快就下令,将这些逆贼的人头连同捷报一并送呈给天子。他期待着,天子朝臣、杨董诸将看到这一排血淋淋头颅时,脸上那种又惊又惧的表情。
待到送走了这些后,阎行也顾不得歇息,而是又尽快召集了戏志才、周良等人,他抖擞精神,粗糙的手指从舆图上的关中之地划过,开始与军中幕僚商讨用兵关中的布置。
时下已经将近十二月,大雪漫天,山封路冻的情景将再次来临,元气尚未恢复的三河之地,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兵关中的,势力大衰的李傕还能够借机收聚溃卒,返回长安再苟延残喘一段时日。
但一旦来年开春,只怕已经失去了足够威慑力的李傕,将会成为凉州、河东、弘农各路人马的猎物,关中也将再次成为各方人马的角力场所。
虽然按照河东的内部情况,阎行是更愿意等到来年秋收之后,再出动兵马,一举解决苟延残喘的李傕的。
可陇右的马腾、韩遂,有很大可能,是不会让河东等到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