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祖父却和苏尧卿进了青山院的书房中。
他落座在书桌后,眼神凌厉,与刚才的和蔼判若两人。
现在的他是博陵苏氏的族长,是一家之主,而不仅仅是苏尧卿的祖父。
“小三儿,说说看吧。”他语气淡淡,“那方世界的事情。”
“是,族长。”苏尧卿回道,“那是三万年前失踪的沧云界…”
“你说什么”苏族长却面色骤变,声音沉重:“沧云界”
苏尧卿一愣,脸色微沉:“不错,正是沧云界!”
苏族长犀利的目光钉在苏尧卿的脸上,未曾错过他的脸色变化。最终,他还是叹气道:“仔细说一说吧,沧云界的话…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是这样的…”思考了一下,苏尧卿还是开了口,从三年前遇袭后魂落异界说起,将记忆中的一切全盘托出,包括自己托身女胎,包括痴情情殇,也包括最后的自爆金丹……
他平平淡淡地说着,尽量站在最客观的角度,用最冷静的话语,不参杂私人情感地陈述事实。
如果忽略他时不时的停顿,不停变换的眸色的话,他的确成功放下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苏尧卿淡淡总结。
一时间,屋里陷入一片寂静。
苏尧卿低着头,心里面或多或少还有着迷茫,也不曾注意自家祖父的表情。
良久,端坐在书桌后的苏族长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清楚,苏尧卿愿意将一切道出,是因为他已有抉择,这些经历已经不能够成为他的阻碍,他成功堪破了男欢女爱,走出了自身道途;他选择将一切道出,也是出于对家族的信任,对刚才郑重态度的一个表态:在家族利益面前,他选择剖开自己,坦诚相待。
苏祖父不知何时绕过书桌,走到了苏尧卿面前,大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将出神的苏尧卿拍醒。
他心里一叹,面前这个十二岁的孩童,肩膀还是瘦小的。
他的孙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不少的委屈…
他微微低眼,刚才乍听被悔婚的惊怒和自爆金丹的震撼与心疼还未消退,就对上了苏尧卿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一丝迷茫。
“三儿,你没有错!”苏祖父轻声说道,声音里有心疼与怜惜,也有赞赏和肯定。
苏尧卿眼睛一酸,眼里的迷茫散去,险些掉下泪来。
他曾经无数次询问自己:是自己做错了吗是自己不该强求吗
却一次次没有结果。
他坚信自己没有错,就好像一个孤独的朝圣者奔向信仰一般。他从不曾后悔,只是偶尔也会疲惫,也会迷茫。
从来没有人这样肯定地告诉他他没错,结契大典上没有,蓬莱盛会上也没有…
可是现在,他的祖父却对他说了。
苏尧卿这才发现:原来,他早就盼望着有人能对他说出这句话…
“孩子,你已经回家了……”苏祖父说道,大手夹着苏尧卿的一缕散落的头发压在他耳后,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最终落到了他的头上,用力地揉了揉。
苏尧卿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祖父是真的为他的经历疼惜,也为他而骄傲。
他忍不住笑开了。
是啊,他回家了!这是他的家,他的家人,多好啊!
“三年前,你才九岁,”苏祖父接着说,“祖父还记得你的头发那时才到腰。”
他又揉了揉苏尧卿的头发:“你和苏三出门前一晚,还偷偷来跟我说,等你从迷踪海回来一定可以找到传说中的晦妍草,到时候就把祖父这白头发给染黑…”
他语气中满是回忆,苏尧卿也记得。
苏祖父如今不过一千八百来岁,他身为苏氏家主,是大乘期的修为,寿命还长得很,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头发丝中总有一抹霜色。
“你三四岁的时候可调皮了,没少揪我的头发,大一点也改不了这习惯,还美其名曰羡慕祖父的头发长…”他眼前似乎闪现了幼童笑嘻嘻抓着他的头发不放手的场景:“现在,你的头发也那么长了呢!”
是的,苏尧卿自己没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还十分不适应自己现在的五短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