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去了皇后寝殿, 马皇后已经脱下凤袍和沉重的头饰, 躺在病榻上,任由茹司药拔针, 洗净铅华,露出灰败的病容, 胡善围看得惊心。
她此时才晓得为何沈琼莲如此消极,马皇后的真实病容, 别说什么长命百岁了,就连七天后五十一岁的生日都够呛能迈过去。
刚刚接见奢香, 已是马皇后体力的极限, 她躺在病榻上, 双目微阖, 似乎连撑开眼皮的力气的都没有了。
皇后过度操劳,需要休息。胡善围强忍住悲伤和一肚子的话, 轻手轻脚放下床帐。
马皇后却睁开了眼睛:“睡得头晕, 本宫讨厌这样浑浑噩噩的躺着,你扶本宫起来。”
胡善围在马皇后背后塞了好几个南瓜引枕,马皇后问她:“小春在贵州怎么样他才十九岁,领着贵州卫十万驻军, 想必很是辛苦吧。”
胡善围尽量往好处说:“沐春手下有个叫陈瑄的千户, 很是能干,父亲曾经是成都卫同知, 他通晓云贵之地各种方言, 错综复杂的本地势力关系也能帮沐春捋清楚。何况郢国公冯诚和西平侯沐英听闻沐春代掌贵州卫的消息, 也派了得力的幕僚去贵州帮他。皇后娘娘放心,沐春是个能够立得住的人。”
“这就好。”马皇后面有欣慰之色,“希望父子能够在南征中并肩战斗,冰释前嫌。本宫没有嫡子,沐英和沐春父子两个都是本宫养大的。沐英七岁的时候被本宫收养,沐春则是满月抱到宫里养到七岁才送回西平侯府。本宫看到沐春的童年,看到沐英的少年,却不料父子两个更似仇人。本宫……时日不多了,估计看不到他们和好的一天。”
胡善围强忍住泪水,“娘娘莫要多虑,好好保养身子,以后的路还长。微臣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了,奏请给郭惠妃之父郭子兴立碑的御史刘海、还有挑唆马晔的幕僚程鹏举都是洪武三年江西考场出来的举人,刺杀娘娘的蚕母也是江西人,三件事撞在一起,微臣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背后一定有后宫的人作梗,企图染指后位。”
“能够驱使这三人,还能干净利落的把祸水引向汉王和北元,娘家势力一定不差,后宫人数虽多,但按照势力逐一排查下来,有能力做到这些的屈指可数,娘娘养好身体,打起精神来,把祸水除掉,后宫方能恢复平静。”
“你能够这么快发现端倪,是个很有天分的人,不过……”马皇后歇了一会,缓缓摇头:
“本宫能够活到年过半百的年纪,风风雨雨,怎么苦头都吃过,什么富贵都享受过,当了十五年的皇后,已经很满足了,不能苛求太多。”
“这十五年来,本宫自认对得起皇后的荣耀,尽心尽力当一个好皇后,不徇私、不贪权、不欺压弱小、不肆意侮辱打压讨厌的人。皇上脾气暴躁,大权在握,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若有本宫出手能救的人,无论是卑贱的太监还是朝中大臣,顶着皇上冲天的怒火,本宫也绝不退缩,劝谏皇上。”
“本宫没有嫡子,东西六宫的众多嫔妃为皇室开枝散叶,有些是可怜人,达定妃,郭惠妃,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本宫做不了什么,只能尽量善待她们。本宫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爱憎,也有嫉妒,行事未免厚此薄彼。所以本宫将大权分散到六局一司,由你们料理后宫之事,一来可以分担本宫的压力,二来可以钳制本宫的私欲,让这些嫔妃尽量受到公允的对待。”
“成穆贵妃孙氏死后,本宫失去唯一的知己和同伴,独自在后宫很是寂寥。本宫做了十五年的贤后,觉得累了,想要歇一歇。”
马皇后目光悠远的看着窗户,仿佛灵魂飘到天际,俯瞰整个大明皇宫,“本宫对死亡毫不畏惧,甚至很是期待呢,当一天皇后,就要尽一天皇后的责任,想要休息,只能与世永别。”
“娘娘!”胡善围没想到马皇后心存死志,一心想激发皇后的求生欲,顾不得臣子的身份,大声说道:
“娘娘若去了,岂不是正中幕后主使之意娘娘辛苦守护宫廷十五年,她们都不知惜福,放着人间最富贵的日子不过,为了私欲暗地里使出阴险的招数害人。娘娘一定要撑住,微臣发誓,一定揪出真凶,谁搞宫斗我搞谁,谁争储位我搞谁,都不准搞事情!”
马皇后笑了,“你这个劲头,很像曹尚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