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厮睡得安稳,好想预先知晓不会出什么危险似的。
见一旁的画烛小姑娘研好墨,甩开袖子,往他脸上画了几笔,想起那人平日里可恶的行径,她心底也萌生一种想要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信手拈来一株狗尾巴草,学着画烛蘸了点墨水,蹑手蹑脚凑近那厮旁侧,将手中物什偷偷贴近他的脸颊。很快,那人白皙的面目再次沾染了些许墨色,成了形状,她再也难耐不住心底的雀跃,“扑哧”一口笑出了声,一旁的画烛也跟着拍手叫好。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被得以报复的快感冲昏了头脑,又蘸了点墨,鬼使神差般往他脸上蹭,想要著成一只生龙活虎的大乌龟。
可惜,就在一切快要得以成效之时,他赫然睁开的双目如同磁铁般将她牢牢吸住,迫使她动弹不得。
她瞧见他那未能染上墨汁的眉心一皱,仅仅是问她:“主上,闹够了没”
兴许是因自己的“计谋”被参透,又或是因他不轻不重的诘问,她本愉悦的心在那刻降至谷底。乌龟没画成,她差点变成乌龟,恨不得马上缩回自己那重重的壳中,可于表面又做出一种理所应当的情态,端出公主的架子,回她那不懂事的小侍卫一句“没”,又朝他脸上轻戳一点墨色。
他却不给她机会,钳制住她行事的手腕,凭借他的身手翻身旋转,将她压倒在侧。
她一瞬间就被吓懵了,眼泪不用挤就自然而然地流出来,结结巴巴道:“我、我错了。”
而他似是一怔,松开她手腕,扶她起身,轻声道:“主上,这种玩笑开不得。”
在他面前,她总是认输的那个,只因他不吃软、不吃硬、深谙她的性情、可将旁侧视若无人。
伏音一早就知道,她有点怕他,就连曾经的连番捉弄,都是源于对他的畏惧。对未知事物怀揣畏惧,那是人和动物的本能,她深知这一道理。所以那时,她将对他一切不确定的情感都归咎于此,就连撞上他眼睛的那刻,她心底洋溢而出的悸动、脉间加速的搏动、脸庞烧出热度,她都归咎于此。
她是被冷水浇醒的。彻底脱离了是回忆、也是梦境的幻想。
若问她是第几次,她会反应个刹那光景,随后答个“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是第几次,不知道还会有几次。不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她被拉扯着站起,被推搡着涌入队列,被鞭笞着前行。
低头看看自个儿脚踝处绑紧的锁链,除了庆幸今日的链条绑得松弛,减少了她的负重外,她竟然没了别的想法。
有时候,譬如此时,想法会成为一种负累,除了生成沙漠绿洲或是海市蜃楼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至少现在,她是这么想的。
数月前,她被构陷害死雁妃,打入此处贬为女奴,却信了南暝澈的谎话,说是给她个机会让她接近那人,说要圆自己的复仇大梦,可然后呢她眼巴巴地等着那人上钩,执意忤逆管事婆婆的命令,不愿听命烙下奴印,留下除先前刀痕以外的烙印,然后呢管事婆婆亲自上手,将滚烫的玄铁贴近她的脸颊,使她每日每分每秒都活在如同那日的恐慌之中。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这里是炼狱,没人会上钩,更没人会来救你,除了……自己救自己。
此后,她学乖了,依着管事婆婆的性子,她让她做什么活,她便做什么活,做得不好顶多会挨上几顿鞭子。
咬咬牙,不哭不闹,便过去了,毕竟他们还得留自己一条命继续帮王室做活。
按往常,她还在丝箩的时候,付伯会偶尔念叨:“小哑巴,对对对,就该这么笑,笑起来多恬静啊!”现在,生活在每日都会泛滥出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