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恭与徐知让一前一后地出去了,接着便有婢女进来收拾徐知恭留下的碗盏与点心。
陆绍江又坐回了原位,他一面拿起方才被自己的银签重重刺穿的那块山楂,一面不住地拿余光打量那名做事利落的小婢。
徐知温看在眼里,只是笑着喝茶。
待那婢女退下后,徐知温才放下碗盅道,“怎么这回来定襄来得这般匆忙,身边竟连个侍婢都不带么”
陆绍江嚼完了一块糖山楂,将银签子放回了盘中,“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的妾婢,大抵皆不能出远门。”他抿嘴笑道,“而我呢,是从来不与女人为难的。”
徐知温微笑着点了点头,似是表示理解,“‘谁言琼树朝朝见,不及金莲步步来’嘛,我懂。”
陆绍江瞥了他一眼,“从前你还说,东昏侯虽荒唐残暴,但与潘贵妃却是一往情深呢。”
徐知温悠悠道,“我那是宽慰之语,作不得数的。”
陆绍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今儿又哪里得罪你了你且说清楚了,别叫我猜。”
徐知温看着碗中的茶叶道,“‘得罪’不敢说,我只是疑惑,”他偏过头,“你今儿怎地这般好礼,同一人说话,却作了两回揖”
陆绍江一怔,尔后大笑道,“我是看你这个弟弟……”他说到一半,见徐知温正容色平静地看着自己,忙改了口道,“今天穿的那双鞋不错。”
徐知温笑了笑,道,“他穿的鞋是他姨娘做的,”徐知温一面说,一面抬起腿,把自己的一只脚往陆绍江那边伸去,“我脚上恰有一双差不多的,也是他姨娘做的,你要觉得好,这会儿我就给你看个够罢。”
陆绍江“哟”了一声,他作势觑了徐知温一眼,状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往徐知温的脚面上轻轻捏了一把。
徐知温眉头一扬,微笑道,“你要当真觉得这鞋好,今儿我就叫他姨娘也给你做一双如何”
陆绍江听了,笑嘻嘻地拍了一下徐知温的脚面道,“不用了,这鞋太大了。”
徐知温淡笑着缩回了脚。
陆绍江笑道,“好,好,我知道了,下回我再不招惹他了。”
徐知温浅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叉起一块糖山楂吃了,“我知道你是个忙人,这回巴巴儿地上门来,不会就是为了送一件大氅罢”
陆绍江道,“这回我早出门几个月,主要是不想再看陆海生……”
徐知温接口道,“不想看陆海生你到豫园去凑什么‘献石’的热闹”
陆绍江一滞,随即道,“‘献石’不过是一个借口,同‘献方物’一样,”他看向徐知温,“这你还不知道吗”
徐知温一脸平静,“你且说清楚了什么‘借口’,别叫我猜。”
陆绍江一噎,尔后挥了挥手,作大度状道,“好了,好了,我不同你弯弯绕,我就直说了罢,”他一改方才嬉闹的态度,郑重其事地认真道,“我是为了‘盐’来的。”
徐知温眉头一动,脱口反问道,“盐”
陆绍江道,“我虽在柴桑,但也不是全然耳聋心盲,前两个月征民夫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还折进去一个地方经略使……”
徐知温道,“柴桑主纳丝绢,田地又多种‘占城稻’,即使漕丁徭役繁重,这寻常百姓的日子也理应比北方要好过得多罢”
陆绍江摆了一下手,道,“丝绢的生意是赚钱,但现在也不比以前了,西边的商路一断,连琅州文氏都大受影响,何况我们陆氏这种地方富户”
徐知温笑道,“你要哭穷,也该往宫里哭去,在我面前哭有什么劲儿我可不搭你这茬。”
陆绍江亦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昔年德宗在时就说过朝廷的‘钱袋子’在东南,如今‘南’已然是指望不上了,圣上若再不想法子往‘东’使使劲儿,别说打仗了,恐怕以后想要维持朝廷财政都难了……”
徐知温瞟了他一眼,“令尊可知道你同我这样说么”
陆绍江抿了一下唇,道,“好,不说盛朝的事,那朝廷缺钱总是真的罢”他认真道,“丁征不上,赋收不了,若是再失了‘盐政’这座金山……”
徐知温不咸不淡地接口道,“圣上虽缺钱,但敛财的法子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