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温穿过垂花门,从抄手游廊往书房走去的时候,看见徐府的前花园中正在搭中元节请客用的戏台子。
徐知温瞧见前院里这番忙碌的景象,不禁立住了身,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一会儿。
直到前院书房的小厮赶来催促,徐知温才慢慢挪动脚步,继续往前院走去。
小厮一边引路,一边恭敬道,“现下前边儿都忙乱乱的,也没处绕开,大少爷见谅。”
徐知温微笑道,“无妨,”他说着,又往花园的方向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今年的戏台子,似乎比往年搭得都豪阔些。”
小厮道,“是,今年请的人多,这席面一广啊,就怕坐在末座的客人看不清戏,因此老爷特意嘱咐了,让小的们把今年的戏台子搭得阔一些,也好面面俱到嘛。”
徐知温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今年预备的,都是些什么戏啊”
小厮道,“都是中元节惯唱的几出旧戏,没甚新鲜的。”
两人走过了抄手游廊,出了前花园,小厮的步子略略加快了些,走在后面的徐知温也没多言,只是亦相应地稍稍加大了步伐。
快要临近书房的院子时,小厮听见身后的徐知温忽然问道,“那必得有《目连救母》罢”
小厮一怔,随即答道,“是啊,必是有的,”他说着,回头对徐知温笑了一笑,“啊,原来大少爷喜欢看这出戏啊。”
徐知温淡笑道,“嗯,我喜欢。”
两人到了书房门口,小厮又朝徐知温行了一礼,徐知温点了点头,径自进了书房。
徐知温走进书房的时候,徐广正在看一幅画,见他来了,还朝他招了招手,温声笑道,“来了快过来瞧瞧,这幅画裱得好不好”
徐知温缓步上前,在离书桌还有几步的地方站定,答道,“儿子觉得装裱得极好。”
徐广点了点头,又似不经意般问道,“那依你看,是今日就送到宫里去,还是待明日正节时,再呈送给四皇子”
徐知温抿了抿唇,没立刻答话。
徐广低头待了一会儿,没等到徐知温的回话,又抬起头复问道,“你以为呢”
徐知温道,“儿子以为,两者无差,父亲不妨听听五弟的意愿,毕竟,这幅画,署的是五弟的名儿。”
徐广道,“就是因为你五弟举棋不定,我才来问的你。”
徐知温垂下了眼帘,“父亲,您该先问问五弟,再判定五弟是不是当真‘举棋不定’。”
徐广瞟了他一眼,道,“有道是,‘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你五弟是,”徐广微微摇了下头,“当真没主意。”
徐知温的神情有些动容,他思忖片刻,道,“依儿子之见,待明日正节时再送更好一些。”
徐广点了点头,“好,那就这样办罢。”
徐知温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徐广一眼。
徐广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禁笑道,“怎么难道我‘从谏’一回,是桩稀奇事儿么”
徐知温行了半礼道,“不敢,”他直起身,道,“只是儿子私心里以为,父亲您大约会追问几句,儿子也愿意与父亲探讨个明白。”
徐广轻轻地挥了一下手,“不必了,”他说着,低下头又去看那幅画,“你桩桩事体都算得准,我明不明白,又有何妨”
徐知温浅笑了一下,“父亲将儿子看得也太高了。”
徐广又摇了摇头,抬起头来认真道,“不,和厚,是我从前将你看得太低了。”
徐知温一怔,就听徐广道,“譬如,这回,你是几乎一句话都不听我的了,而事体却处理得极好,是连我都想不到得好。”他一字一顿道,“这说明,你早该不听我的了。”
徐知温竟一时辨不清徐广说得是正话反话,于是他行了个礼,“父亲言重了。”
徐广道,“不重。”
这下徐知温听懂了,他直起身来,微微笑道,“父亲确实言重了,”他顿了顿,道,“其实,儿子也没想到,清宁宫和东宫会参与进这桩事里。”
徐广显然不信徐知温的说辞,“《书》曰:‘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果然如此。”
徐知温道,“‘君子之行,思其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