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西市,某酒楼雅间。
周胤绪放下筷子,拿巾子擦了擦嘴角,向对面的杜韫玉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这文经登必定是太子的人。”
杜韫玉皱了皱眉,“这一条是不难猜,可若是琅州文氏也倒向东宫,对您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周胤绪想了想,问道,“文家送他的登科礼,是一个天平架子”
杜韫玉点头,“您说稀奇不稀奇”
周胤绪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景,陷入了沉思。
杜韫玉慢吞吞地倒了一杯酒,一边抿着,一边也转头看向窗外。
作为东郡首都,定襄并没有宵禁。东市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夜晚的巡逻还是十分严苛,而平民和商贾云集的西市,就宽松许多。
也因此,东市的达官贵人们入夜后,也喜欢到西市来走走,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今天是休沐日,西市也比往常更加喧嚣。
杜韫玉又把视线转向面前正在沉思的周胤绪,周胤绪是周惇的嫡长子,光启六年的科举,考到了文举第三甲第二十八名,是“同进士出身”。
不知是这个“同进士出身”把周惇难住了,还是吏部里面有人和周惇过不去,周胤绪两年都没有考过吏部的铨试。
可妙的是,徐广一跳出来指控吏部不公,为东宫所染指,周胤绪就通过了铨试,不但通过了,还分到个好地方,琅州瑁梁。
东郡西北地区两个最富庶的地方,一就是简州和祈州交界的湟中,二就是琅州瑁梁,这两个地方,以及西北军事重镇的烽阳,都是单独设府,独立于所属州之外。
周胤绪即将就任的官职是瑁梁少尹,是从四品。虽然从职位上来讲,是个地方二把手,但这一看就知道,只要周胤绪能在这个职位上安份地待一段时间,熬出点资历来,周惇就有法子让儿子拿着这份政绩直入中枢。
而周胤绪今天请客杜韫玉的目的很明显,周惇和周胤绪,都觉得文一沾做出来的事,以及他的立场,十分地耐人寻味。
更令人为难的是,文一沾是光启六年的文状元,他的状元出身就决定了他必定比周胤绪早一步进入中枢。
文家有了文一沾这个状元,周胤绪也不可能新官上任,就贸贸然地去动琅州文氏,毕竟像文氏这样的大家族,多年经营下来,已经和当地官吏形成了利益网络。
现在周胤绪担心的是,如果琅州文氏已倒向了太子,那必定会对他的仕途有所影响。
周胤绪又开口了,这回是在自言自语,“这小妇养的东西,最是难对付。”
杜韫玉不敢接口,只闷头抿酒。
周胤绪见杜韫玉不接话,便换了个话题,“听说,文家在口马行的铺子里,来了一批新货。”
杜韫玉松了口气,“我陪您去瞧瞧”
周胤绪点头,两人付了账,便出了酒楼,往西市口马行去。
周胤绪来西市,并没有乘周府的车,而是另雇了一辆,杜韫玉和他同乘,到了口马行门口,便已经知道周胤绪想干什么,他有点尴尬,但想到或许周胤绪看不上卖的东西,也没提出异议。
两人信步走到文氏的铺子门口,掌柜一看两人的装扮,就笑着亲自迎上来,“二位想要点什么”
周胤绪不说话,杜韫玉道,“听说这儿来了一批新货”
掌柜笑道,“是啊,二位请进罢。”
两人一进铺子里面,就见到层层累累的黑铁笼子,笼子中有的是动物,有的是待售的奴隶。
奴隶之中,肤色黝黑的昆仑奴最多,手脚都被铁链栓住,嘴里塞了嚼子,见有人进来了,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人对这些看也不看一眼,径直随着掌柜走到最里面的一排笼子。
杜韫玉定睛一看,这一排笼子中,关的竟然都是金发、白肤、蓝眼睛的小男孩。
连周胤绪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