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毗罗卫城,妙德城。
这里是佛陀出生之地,亦是周遭无尽佛国教徒心中的圣城,只可惜,如今已在战火中化作残垣断壁,可饶是如此,每天仍会有无数虔诚的朝圣者从天南地北而来,不远千里,越崇山峻岭,趟急流险地,苦行而来,以视尊崇。
这里曾是佛教的中心,佛塔、寺庙林立。
话说在那众多朝圣者中,在所有跪伏叩拜的身影中,一人始终安静立着,那是一个面容枯槁如柴的人,衣衫褴褛,背后用破布裹着一长条物件,落满尘埃,唯一有点色彩的,便是他肩头盘着的青色小蛇,如今竟是有大半化作金鳞。
澈净如一泓泉水的眼睛此时正平静的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方水池,池水明澈如镜,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点点金光,旁边还长着一棵娑罗双树,挺拔的树干巍巍耸立,繁茂的树冠,四季不衰。
而孟秋水看的,乃是那池水中的一朵莲华,红白相间,煞是好看,只观一眼,便让人不禁联想起这天地间最为纯净之物,摇曳之下,竟是若有若无生出浅淡佛光,四季花开不败。
这便是佛陀降世后洗身的圣池,有人说佛陀会自其中涅槃而回。
确实有古怪,寻常人听之不见,可魂魄精神愈发纯净凝练的孟秋水却能闻得那花中竟隐隐有声音传出,初闻时其声仿若近在耳边,可下一刻却又远在天边,飘忽无定,模糊不清,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听不清楚。
这多半是佛陀的道,至少是一部分。
孟秋水在此凝立了七日七夜,耗尽心力也只能隐隐得闻四字,那似乎是——“唯吾独尊”。
最后引得一位须发洁白的老僧出现才不得不离开,他现在并不想起争端,破坏了这得来不易的心境,他已经很久没拔剑了。
与所有佛徒不同,身为异类的他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一路上,人们视与他同行为耻,连施舍之人也厌弃他,他开始真的一人求道,形单影只,格格不入。
然而,孟秋水始终只是沉默以对,同道殊途,他求的本就不是佛陀的道,被视为异类自属正常。
我自求我道,大道独行。
各处圣地都有过他的影子,他曾途经一处幽谷,感受到其中盘踞着一庞然大物,气息惊人的恐怖,据行至此处的佛徒说,当年佛陀在此停留之际,有一妖龙为其遮雨,流传甚广。
确实恐怖,孟秋水只是得见只鳞片爪便已大的可怕,说是妖龙,其实也不过是条巨蟒,只是如今似发生了不可知的变化,竟是有了一份灵智,能吞吐天地之气,懂得了修行,只怕真的要化龙了。
而他的变化也越来越大,体内至尽至绝的剑意,如今,竟是有了几分死绝逢生的变化,枯槁肉身,亦是有枯木逢春之相。
宛如风雨终末之际,那即将升起的太阳,只等大日横空。
所经之地,有的佛徒居然倒头参拜于他,哭求解脱之法,有人说,他快要成佛了。
只是,孟秋水却熟视无睹。
解脱,世人谁不想解脱,可是连他都有些茫然,而这些只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人,他实在无能为力。
他的身后,开始有了追随者。
身子变的佝偻,面容变的苍老,背上的剑压弯了腰,有人想要帮他解下,但,负道之行,岂能假借他人之手。
他的事迹渐渐被人们熟知,然而,这些都没有换来他面容一丝的变化,他愈发平静了。
六年,餐风饮露足足六年,曾经双十的面貌,如今已如花甲老人。佛陀用了六年,他也用了六年,看遍了这片土地上的灾厄,疾病,困苦,罪恶,良善,只是,他看到的,都是佛陀的道,而现在,他要让佛陀看看自己的道。
菩提伽耶,佛陀顿悟的地方。
唯有到了这里,孟秋水的双眼才有了一丝波动,他早已忘了时间,忘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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