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瓷壶里所余不多的茶水早已冷却,茶汤被浸得很浓,有一种凛冽的苦涩。
陆笵在圆凳上落座,自斟自饮,将一盏冷茶喝得从容不迫。他的指腹摩挲着胭脂红的釉面,仿佛等待着什么。
她究竟为何事前往北平,而他又为何在此时现身。他们的动机彼此未说,却又心照不宣。
许多话,是不必问出口的。
姚碧凝坐在陆笵对面,长睫低垂,终于启唇道:“瑾娘是被谋害的。”
“是我疏忽了。”陆笵放下茶盏,落在桌案上发出极轻的碰撞声响。
“不,陆先生,这是我的错。”碧凝指尖攥紧,面露怅然,“我自以为足够谨慎,假借陆府的声威便能够有所余地。可是我忘了,有些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不留余地的。”
“你们在那间屋子里有什么发现吗”陆笵开口问道。
姚碧凝从手包里拿出在瑾娘房中描下的印记,摊开在桌面上:“这是知玉无意中发现的,像是用什么刻划在床架上。印痕浅淡,只刮掉了表层的乌漆,但有一处泛红。床底下遗留了半只断钗,沾染了凶手的血迹,我想刻痕或许是瑾娘那时留下的。”
两人相对而坐,姚碧凝伸手准备将印记的方向调转。
陆笵按住她的皓腕,神色肃然道:“你必须立刻离开北平。”
“陆先生?”碧凝有些讶然,侧首顺着陆笵的方向看去,那含义莫名的笔符松散地连接起来,依稀是一个“逃”字。
这个字,显然是瑾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死留下的。
可是她能够离开吗
碧凝对上陆笵狭长的凤眸,摇了摇头。
“姚碧凝,你应该明白,这个字只会是留给你的。”陆笵嗓音清淡,眉头一皱,“你只有离开北平,才不枉费瑾娘的一片苦心。”
“可是陆先生,那半根断钗,也是留给我的。”姚碧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半截折断的发钗上,浅淡的血痕干涸,如一点朱砂无意间染在钗头。它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却和记忆里的一幕恍然重叠。
碧凝依旧记得那个本该言笑晏晏的聚会,被七爷借之砚生辰的名义送来的贺礼所惊动。真正的贺礼不是锦盒中的华物,却是巷道中蓦然殒命的兰双。那根缠绕在提箱上的暗紫色绸带,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噩梦般挥之不去。
这根断钗,分明是一样的。
他们就是要这样,用最凌厉的手段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他们故意留下一点线索,就是为了告诉她——他们始终清晰地掌握着她的存在,并且宣示着等待。
这是多么耐心的谋局!
给足她思虑和挣扎的空间,给足她煎熬和思索的权利。然后逼迫着她,引诱着她,一步步靠近,华丽腐朽,深不见底。
碧凝不会忘记沪上那座神秘的宅子里,七爷容长的脸被袅娜的香雾衬得愈发不辨悲喜,他曾经那样坦诚地告诉她兰双真正的死因——为了给她一个适时的提醒。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裁缝李为何匆匆离去以后未见踪迹?瑾娘不翼而飞的旧廷宫装,是他们为了掩饰瑾娘过去的身份,还是给予她的另一个暗示呢
此事一出,民宅小院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即便不能即刻离开北平,也决不能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
姚碧凝收拾了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