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油亮的皮毛与无垠的夜色融合在一起,只有泛着琥珀色的眼瞳昭示着它的存在。昂首挺胸地走在檐下,仿佛它才是这座浩大宅院堂堂正正的主人。
姚碧凝从梦境中惊醒时,并不知道具体的时辰,月华透过轩窗糊着的明纸照进来,在床榻前铺了一地银霜。
碧凝抬手拭了拭额前,竟在四月的夜里出了不少冷汗。她掀开幔帐,质地柔软的锦罗勾在吉祥挂上,望着地砖上清浅的明月光,微微出神。
方才的梦境显得那样真实,直到醒来都清楚地记得其中细节。那是在法租界的教堂,她站在霍华德太太身畔,亲眼看到乔舒易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一身戎装的陆笵。子弹出膛的那一刻,她蓦然睁开双眼。
碧凝从不相信这世上存在什么预示,何况那不过是记忆的扭曲。可是陆笵确实一整天没有现身,她说不上来此时的感觉。
静谧之中,碧凝听到几声刺耳而凄厉的嚎叫,如同小儿夜啼。这是猫的声音,她并不陌生。
索性此时没了睡意,碧凝坐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推开房门。一轮弯月朗朗悬在夜空,映得云层皎洁。
碧凝沿着小径在庭院中漫步,忽然见到高耸的山石之间发出暖黄的光。这里是客居的院落,除却她以外,只有薛菀歇在相邻另一间厢房。
但是在她入睡以前,薛菀房中的灯光就已经灭了,而且后来也并未听到任何出门的响动。
那么在这夜阑人静的时刻,又究竟是何人在此呢碧凝踩着软底绣鞋,敛声屏气地往山石走近。她的动作缓慢而轻盈,唯恐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碰出一点儿声音,将身子隐藏在粗壮的树干后。
“姓赵的想要逃?”男人的问话声中流露出讽刺的意味,“简直是不自量力。”
“您说得是,他哪里真能逃得出去,何况这一家老小都还在您的关照下,他不敢。”另一道嗓音则来自一个女人,听来有一种恭维的媚态。
“既然你说他不敢,又是怎么从你们堂子里跑出去的?”男人显然有些不悦。
“哎哟,当时有老爷摆了花席,这稍一分神,怪我,怪我。这不是马上叫人去找,又关进去了。”女人圆滑地应着,又道,“但您也知道,堂子里的事杂,这么一个大活人委实不容易时时顾着。”
“当初收下那些钱的时候,你说的可不是这番话。”男人声音沉了几分。
“还不是怕耽搁您的正事儿,咱们再上心,那小子闹腾起来也不一定禁得住。”女人舌灿莲花,语调甚是恳切。
“我在你们堂子里可没吝惜过。”男人似是走动了几步,“拿人钱财的道理,田妈妈不会不懂。”
姚碧凝静静地倚在树干后,拢了拢外衣,靠近山石的草丛里有窸窣声传来。
“是谁?”男人从山石之中走出来,手中擎着一盏油灯,往四周探看。
姚碧凝心中砰砰直跳,愈发不敢动弹,几乎成了一座凝固的塑像。她听到皮鞋踩在石径上的细碎声响,愈来愈近。只要那人再往前走几步,她就藏不住了。
她能够用什么说辞搪塞过去呢姚碧凝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如此短暂的时间实在来不及编好一个严谨的理由。
黑猫蹲在小径旁,前掌拨弄着青草尖儿,一双圆溜溜的琥珀眼看着走近的身影,不情愿地发出一声叫。
“喵呜——”
猫的叫声让碧凝松了一口气。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