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苦茶坡下
第四节
永贵家里祖上三代都是木匠,但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只有永贵继承了这一门手艺。
自从永贵的两个儿子随母出走,家里和四房的长者怕他日后无子嗣养老送终,便商量着将德兴过继给他。不过,当时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建契立约。
德兴读完初中,想当兵因为条件不符没有当成,想进上山村小学当代课教师又缺乏真才实学,只好待业在家。永诚不希望他跟德安一样只能在家务农,加上那时木工师傅很是吃香,所以他就让德兴跟着永贵学习木工活,也算是“子承父业”吧。
刚开始,这一对有着双重关系的叔侄,一个尽心教、一个用心学,相处得挺不错。但永贵还是一天到晚不离酒,喝高了依然拿两个女儿出气,就成了一些不愉快的导火索。
那个时候,德兴的年纪尚小,碰到这样的情况,一般只能去喊他爸妈出面制止。但德安就不一样了!他已是大人,心疼两个妹妹,只要看到二叔打骂她们,他都会站出来,一边斥责二叔、一边带走两个妹妹。在他的影响之下,一天天长大的德兴也开始维护两个妹妹,但他只能带着她们躲远,并不敢斥责二叔。
有一天傍晚,永贵又喝得酩酊大醉,扶着墙摇摇晃晃回到屋里,叫嚷着要彩凤给她倒一杯茶。
彩凤见她爸又喝醉了,急急忙忙去倒了一杯茶来。谁想,她爸嫌弃茶水又凉又淡,没有例外又动手打她。可怜的她只能哭哭啼啼,又不敢反抗。
德兴正在刨木板,听到彩凤的哭啼声,就知道她又挨打了。由于保护妹妹心切,他忘了放下刨刀,就直奔过去,想阻止二叔。
当醉眼迷蒙的永贵发现德兴拿着刨刀向他跑来,他那一颗终日泡在酒精里的脑子,竟认为侄子教训他来了!他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脚刚好碰到一个空酒瓶子。眼看侄子步步逼近,他毫不犹豫地操起空酒瓶子,激动地比划着。
德兴哪里是要找二叔打架,可他没有意识到二叔已经被酒精控制住思维。正当他拉起彩凤准备离开,他那激动的二叔举起空酒瓶子,直接朝他的肩头打了下去。
他一声惨叫,捂着肩头痛苦地蹲到地上。
永贵不肯罢休,挥着空酒瓶子还想收拾他,幸亏彩凤大声喊叫,又拼命把他拉住。
她的喊叫声惊动了德安和永实,两人迅速跑了过来。
德安看见二叔挥着空酒瓶子,骂骂咧咧地想打蹲在地上哀叫的德兴,不消问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见他一步冲上前,对着他二叔的胸口就狠狠地给了一拳。
永贵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不禁怒火中烧。他爬将起来,挥着空酒瓶子大吼大叫,一副要和德安拼命的样子。
永实与彩凤死命想拉住两人。怎奈此时的德安已成凶狠的老虎,永贵也变成发疯的狮子,两人红着眼厮打在一块。
毕竟永贵喝多了,加上年纪大,实在难敌血气方刚的德安,被德安饱揍了一顿。混乱之中,无辜的永实却遭了大殃——空酒瓶子打到他的脑门上,他流了一身的血……
事情的结果是:德安被他爸追着打到大马路上,怕得他两天不敢回家;永实到村卫生所缝了八针,闹着要和永贵断绝关系,在永诚夫妇劝说之下,才以他分灶开伙作罢,但从此不和永贵说半句话;德兴从那天起再也不学木工,一直跟着他哥种田,直到过完今年春节,才到县里跟着永强学水电。
这件事情加剧了家人对永贵的不满与厌恶,自此永贵成了孤家寡人。家里是有准备他那一碗饭,但除非真有必要,不然谁都不会主动接近他……
自从听到春婶和永诚的那一番对话,在酒瓶子里浑噩度日的永贵,终于开始思考以后的日子。他想的确实没有错,自己不可能在永诚家吃喝一辈子,况且两个侄子定是容不下他。他可不想等老了的时候,要尽看别人的脸色,混那三餐一宿!
因此,为了那不菲的聘礼,也为了能在老了的时候有个依靠,他开始关心起彩凤,不仅给了她一些零花钱,还准备哪天带她和彩蝶到镇上逛街买衣服。彩蝶前几天吵吵要一本新华字典和一个新书包,这也得满足她。
想法是好,可做起来就难了——他哪来买衣服、买书包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