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法看发妻双眼也熬得通红,便一握她的手,仍温情道:“如今诸事繁杂,一时片刻说不清,待孟母后丧礼毕,我总想个法子叫你安心就是。”
臧皇后忙前忙后提心吊胆这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流下泪来,道:“妾身一妇人耳,去留全凭皇爷就是。”
郗法认认真真道:“朕虽易受人蛊惑,大面上的规矩错过没有你只管放心就是,你是朕的发妻,大郎是朕的嫡长子,这是凭谁也改不了的。”
臧皇后强咽了泪,施了一礼,又去安排孟太后身后事了。
六月初五夜里,帝都来的礼部数位官员与宗人府的宗人令、左右宗正都到齐了,连臧皇后之祖父、礼部臧尚书也在,只留一个侍郎在京里主持大局。众人便定了素服的规格、皇帝守孝之日与为孟太后主持丧礼的官员——是两朝阁老、内阁首辅范辅臣,与先帝年纪最长的异母兄弟晋王两人。
晋王虽然封在山西,手里却没甚权柄,早叫太原郡公等人欺负了个够,迫不得已远离行宫所在的大同与布政司衙门所在的太原,转而选了亦是名城,还出过著名的闻喜裴氏的平阳妇长住。此时听闻郗法要使他为孟太后主持丧礼并致奠,不知是喜得还是感怀孟太后而泪流满面:“臣当尽心竭力!”
除此之外也无甚大事,只不过郗法年少重情,一心要为母后也守孝三年如民间。臣子们叫先帝时候那二十年生不出一个儿子来的日子给吓着了。郗法初登位的时候能一口气为先帝守了三年,不过是因为那会子他们许多人站错了队,正要在新皇面前给自己洗刷名声罢了。如今皇帝登位好几年了,那些旧事也慢慢地翻过了篇去,怎么能够让这皇帝守完亲爹再守俩娘这么着九年不就白白抛费了,一个孩子也造不出来因此群臣皆竭力阻止,更有跑到万年苑门口跪谏的,不一而足。
最终议定,皇帝的孝心可嘉,只是如今国内政事繁忙,还是以日代月或以月代年。郗法总觉着以日代月未免太短了,便定下来以月代年,天下共守二十七日,仍如前朝旧例,但宫里便守三月,略尽孝心罢了。
群臣皆无异议,都叩头称颂。
六月十二早晨,守过了头七之后就回帝都去正式发丧,叫内外大臣命妇都来朝见。各嫔妃都素服乖乖缩在自己的车马里,谁都不敢去触郗法的霉头——孟太后的谥号定下来了。
有司最后选了“俪天弘圣”四个字给孟太后,头里“俪天”两个字是说她是先帝的配偶,俪者,偶也;后头“弘圣”两个字则是说她将今上的美德发扬光大了,弘者,含容之大也。
郗法以为这两个字不过是才能说孟太后之地位与才德之万一罢了,很不满意,然而头七已过,没有时间容他挑挑拣拣,只得暂委屈了。有司又将头里几个字都选定了,孟太后就谥作“孝慈懿安温惠庄睿俪天弘圣献皇后”,简称“孝慈孟皇后”,过几天与先帝昭宗献皇帝一起合葬昭陵,附太庙,再将孝慈孟皇后的香火和画像供在奉先殿里,以供后人瞻仰。
众人一路疾行,到了六月十五到了帝都,外朝百官都来迎接,先对君王行了大礼,又一个接一个地去对孝慈孟皇后行礼。郗法的心绪也不好,只是下令叫内外大臣命妇都给孟后守七天灵,算作补上在行宫时未完的头七礼。大臣们齐聚长信宫边上的礼贞门举哀,内外命妇则进宫去,在臧皇后的率领下在长信宫门前排班哭灵。
待到六月十九,沈令嘉与施阿措两个跪在孟太后的灵堂前,身前身后都是命妇们,哭声震天,只是因如今已哭到了第四天上,还要再哭三天,所有人都不大有精神的样子,韦凝光与罗幼君更是早就被请到后头去歇着了。
沈令嘉又低声道:“我瞧着韦良训那会子哭得快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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