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半。
龙华刑场。
天边的乌云遮住了夕阳,秋天的寒风发出凌厉的怪叫,仿佛是从地狱里飞出的怪鸟的凄厉嘶鸣,遍布泥水坑的道路从远方一直通到这里,而这里,将是很多人的人生旅途的终点站。
十辆汽车组成的车队,在这样的泥水路上苦苦颠簸,车身上满满都是污泥,正如这些车的主人的人生,到处都是罪恶的污点;不同的是,汽车的污点很容易被清洗,而这些人的污浊,将会陪伴他们进入坟墓,还要继续散发着臭气,遗臭万年。
十辆汽车,打头的一辆明显经过了战斗改装,驾驶室的超厚防弹玻璃,发动机部位加装的装甲防护板,再配上驾驶室上方的轻机枪,可以说是气势汹汹;车队的最后一辆车,也是同样的改装车,中间的八辆车,五辆轿车,三辆封闭式三菱货运汽车,自然就是关押着即将被执行死刑的犯人们的囚车了。
车队到达,警戒阵形迅速形成,然后那三辆封闭式三菱货运汽车就被打开了车厢,日本宪兵嚎叫着,从里面拽下来一串一串的犯人;每个人都被五花大绑,然后用一条长绳子将他们连起来,每个犯人身上都有血迹,有的是刑讯留下的痕迹,有的则是被这无比坚韧的绳子勒破了皮肤所致。
三挺轻机枪封住了犯人们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还有几十条三八大盖,二十支加装了木质枪托的毛瑟驳壳枪(这样的装置是为了更好的连发射击),三只掷弹筒,在这些武器所能组成的严密火网当中,不要说被穿成串捆绑着,即便是没有绳索在身,即便是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跑出三十步远,那些责怪临刑犯人们为何不拼死一搏的观众们,只能说你们太不了解实战了,现代化速射武器面前,这样的抵抗毫无意义,倒不如被一枪击毙,来得痛快,也少些痛苦。
军统的特工们个个心有不甘,眼中带血,他们七十余人,仅仅因为一个公子哥是软骨头,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做到副站长就这样毫无意义的被捕,被杀……
渡边看着已经排好了队伍的犯人们,忽然用日语大声喊道:“犯人と確認!!(确认犯人身份)”
“かしこまりました!!(遵命)”小野大喊着回答道,手一挥,三个日本宪兵,立刻手执文件夹,跑出队列,跑到犯人们面前,打开文件夹,用里面的照片一一核对犯人,他们实在训练有素,不多时间,便已经一一核对完毕。
侯东来忽然笑道:“怎么,你们还怕有人代死吗这又不是唱戏!”
渡边却脸色严肃,道:“侯君,请不要拿工作开玩笑!”
侯东来没有说话,渡边在责怪他的玩笑不分场合,却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却是为了掩盖内心的
极度挣扎,如果不说出这句话来,转移自己思绪的方向,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突然拔枪出来,打死这个狗日的渡边,他受过最严格的训练,在这样的距离,他有足够的把握一枪击毙渡边,然后一枪击毙渡边身边的小野,甚至还有可能击毙离他最近的四个日本宪兵。
但他只有六颗子弹,剩下的日本宪兵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是不可能给他换转轮的时间的;而他费尽心机潜伏到七十六号,当然不是为了只杀死六个日本人。
于是他便只能“冷眼旁观”,“旁观”是一定的,而至于“冷眼”,他在尽力竭力费尽力气的做到,如果做不到,他就也会被推到对面去的。
“報告長官!”小野向渡边鞠躬道:“犯人身元が確認!!(犯人的身份已经确认无误)”
渡边点头,忽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然后用日本步兵操典当中规定的标准步伐,走到了对面犯人人群当中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男子面前。
渡边向他敬了个军礼,用中文严肃说道:“韩上校,我是上海宪兵司令部中尉渡边用作,根据《战时紧急制裁条例》,今天奉命执行对你和部下的死刑。按照中国的传统,犯人临刑之前,可以提些合理的要求,现在请您代表部下,提出要求吧。”
“渡边中尉你好,我是军统上海区上校高级参谋韩卫国,现在我代表部下提出要求。”韩卫国挺直身体,他的嘴边还有拷打时流出的黑血血渍,严肃说道:“子曰,君子死,冠不免。我们都是中华民国军人,虽然从事特种工作,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