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玲珑怔神的片刻，百里月瑶突地冲了出来，抢过顾玲珑手中的断刃，狠狠刺进了屠洪山的脖颈——
屠洪山身受重创，又被刺穿了脖颈，断然是活不成了。他贪婪地盯着百里月瑶的脸，口中破碎喃喃:“郡..主...”
他说罢嘴角微扬，牵出了一抹憨厚又有些腼腆羞涩的微笑。
轰隆！顾玲珑脑海中劈出了一道惊雷！这笑容，她曾经无比熟悉！她认得他！他，他是——
“不要杀他！”顾玲珑脱口吼道，竟是一掌震飞了百里月瑶。她冲到屠洪山的身边，揪住了他的衣领，“阿舜！”
屠洪山处在弥留之际，听得这个称呼，竟是浑身一震，他掀开了沉重的眼皮，目光茫然地看向顾玲珑，“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顾玲珑看懂了他的眼神。
一刹那，顾玲珑心中涌出了浓烈的懊悔，她怎么会没有及时地认出他！
阿舜，是她的贴身侍卫啊！
当年，顾玲珑身为明宣郡主，身旁有四大侍卫，阿舜便是其中之一。那时的他憨厚腼腆，从来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怎如今，他竟摇身一变，变成了无恶不作的悍匪头领屠洪山！
顾玲珑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眼中止不住惊痛，“阿舜，你如何变成这幅模样了我不是让你护送策儿离开么！”
当年楚家突遭灭门，动乱之中，顾玲珑曾命阿舜护送楚云策离开（详见150章），十八年后，他竟以这样的面目和身份再次出现在顾玲珑的面前！
顾玲珑话音刚落，就见屠洪山猛地瞪大了双目，他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气力，死死地拽住了顾玲珑的手。
“是您是您吗！是您回来了吗！”屠洪山双眼溢满了红血丝，他拼命地瞪大眼睛，想看清眼前人的身影，然而，她在他眼中，始终只是朦朦胧胧的人影。
顾玲珑抿紧嘴唇，她俯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是我，我是楚云锦，我回来了。”
霎时间，豆大的泪珠从屠洪山眼眶里滚落了下来，他脸上遍布鲜血，看起来就像是滚落了血泪一样。
这个纵横西南的一代悍匪，竟在顾玲珑面前哭得泪流满面。
“真好啊...”屠洪山喃喃，脏污的脸上扬起一抹堪称安详的微笑，“能在临死前见到郡主，阿舜心愿已了。能跟着郡主，是阿舜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阿舜下辈子，还要跟着郡主...”
突然，屠洪山猛地抓紧了顾玲珑，用尽最后一口力气道，“郡主，小，小少主他，他在——”
“你说什么策儿还活着！他在哪里！你说话啊！说话啊！！”顾玲珑狠狠地摇晃着屠洪山，然而他却再不会开口了。
屠洪山的声音戛然而止，抓住她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他至死都没有闭上双眼，那瞳孔里倒映着顾玲珑的身影，像是要带着这抹残影，去奔赴轮回的路。
阿舜...
顾玲珑的所有动作都顿住了，表情一瞬间有些空茫。
于理，他是祸乱江山的万恶之源，是所有人憎恶的悍匪；可于情，他是自小守在她身侧的侍卫，是那个叫她一声郡主都会脸红的阿舜。
一边是万恶不赦的悍匪，一边是忠诚不二的侍卫，顾玲珑不知该如何评价他。
他终究只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人。
“阿舜，你安息吧。”顾玲珑亲手为屠洪山阖上了眼睛。
她抽掉屠洪山脖颈的短刃和胸口上的断刀，为他理好了衣襟，让他至少死得体面。
做完一切后，顾玲珑才缓缓起身。等转过身，就见周围众人都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尤其是顾折言，他的眼神十分之复杂，犀利得像是要彻底看穿她。
顾玲珑心情沉重，无心再去解释什么。
她掏出火折子，扔在了罗汉床上，被褥即刻被点燃，开始蹿出了火花。
顾玲珑一把拎起了昏迷的百里月瑶，扔在了连铮的怀里，低喝，“走。”
岂料刚走了一步，手腕就被顾折言扣住，顾折言眯起了桃花眼，“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顾玲珑抿唇，“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再说。”
顾折言却是一动也不动，只冷冷地看着她。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