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这样,车稳听说可以安然离去,从此置身事外的时候,不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心底有了更深的忧虑。
也就是因为他心底惴惴不安,促使他接受了去一趟郯国的使命。
郯国缉奴队这次损失惨重,损失了至少三条人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所引起的。
现在流民村的人竟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他,只是让他承子壮一个人情而已,反而更让他忐忑不安,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既来之,则安之。
流民村这本来是他想象中的龙蛇混杂之所,藏污纳垢之地,他都已经来了,干脆横下信来,和对方天南海北的闲谈起来。
车稳本想多了解一些对方的底细,自己也好防患于未然。可就是这一番闲谈下来,心中却暗暗惊叹不已。
对方自称是流民村首领的儿子,名友贤,可言行举止却毫无流痞之气,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儒雅之风,让车稳隐隐有了些亲近感。
尤其是谈及江淮各国的各世家大族的合纵连横,趣闻轶事,此人更是随手拈来,如数家珍,让车稳都暗暗咂舌,自愧弗如。
后来听车稳谈及自己父亲自刎谢罪,家破人亡的惨淡现状,此人唏嘘一番以后,也是分析的精辟入理,入木三分,让车稳不得不服,顿生好感。
“表姐,这一番长谈下来,我几乎可以判定,此人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流民,恐怕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不得已暂时蛰居在流民村而已。”
车稳一脸兴奋地望着孟赢雀,大有一种和流民友贤相见恨晚的感觉。
“是么”
孟赢雀将信将疑地看着一脸激动的车稳,“对方没有提及他的来历么”
“我也旁敲侧击的问过,他看起来对此讳莫如深,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自嘲为疲于奔命的丧家之士。”
孟赢雀一脸不解,“丧家之士丧家之士是个什么说法”
“丧家之士么,通常是指那些品行低下,私德有亏的家臣士子。比方说,如果一个人侍奉的家主死于非命,家中效命的家臣,就应该想方设法为家主报仇雪恨。如果没能力为家主复仇,也应该以死相报。即使是忍辱偷生,也应该竭尽所能,扶持家主的后代再兴家业。如果以上都做不到的人,就会被认为不忠不义,没有气节,而被称为丧家之人,为君子所不齿。”
说到这里,车稳一脸的落寞,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世,不由一阵心酸。
当初自己父亲不小心陷入朝廷政争,不得已才自刎谢罪。虽然家业败亡,采邑也被朝廷收回,但好歹让一家老小逃脱了牢狱之灾,免除了性命之忧。
而侍奉父亲的那些家臣,在家业兴旺的时候,一个个信誓旦旦和车家一条心,共荣辱,一副肝脑涂地的模样。但父亲一死,瞬时树倒猢狲散,还不是一个个如鸟兽散,能躲多远躲多远,还有什么忠义和气节可谈。
那些君子士子,每当坐而论道的时候,人人都大义凛然,斥“丧家之士”为禽兽之徒。
但大祸临头之时……
“车稳,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做人啊,还是要向前看,切莫钻了牛角尖。”孟赢雀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看车稳现在这般模样,怎么会猜不透他的心事。她连忙柔声安慰他说,“只要你和车振两个人好好的,假以时日,何愁没有东山再起,再兴家业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没错。”车稳苦笑着说道,“可车振总是心性不定,惹事生非,我自己都觉得有心无力。日子这一天天蹉跎下去,我自己也是一事无成,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啊。”
“唉,车稳,你啊……”
既然车稳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孟赢雀看着才二十岁年纪的车稳,满脸和年龄不相称的沧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用,只能无力地长叹一声。
她何尝不明白车稳的苦楚。
蒲城邑毕竟是她父亲的采邑,虽然不常来,可孟赢雀对邑里的是是非非,毕竟不是一无所知。
她这次带车稳兄弟过来,邑里的邑宰,自己的族叔,又怎么能猜不明白她的用意。
相对于繁华的国都,蒲城邑可谓是穷乡僻壤。
和不喑世事,惹事生非的车振大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