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少侯爷的那一晚,南影霖破天荒的喝了很多酒。坐在观鹤楼的观台上,一轮皎洁的秋月孤寂的挥洒着清冷的光辉。他只是大口大口的喝酒,并不佐以什么菜肴,身边更没有半个太监伺候。
他缩在这里,像一个迷途中的孩子,不知该何去何从,不知孰真孰假。仿佛身边的一切同他都是跳脱开的,一切都于他无甚关系。
“韵真,”他喃喃自语:“你对我说的那些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其实真真假假于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快乐,他同她在一起便是快乐,哪怕那些快乐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恐怖的阴谋,只要他这一瞬是快乐的便好。
他知道以她的脾气,要忘记往事跟他重头再来,几乎是不可能。可现在,她至少愿意陪他演戏,愿意陪他塑造这一个个美好的梦境,能做到这些,与他而言便已足够了。
在这个梦里,她和他仍然像过去那样快活,他终于可以放些一切重担,可以真正的无忧无虑了。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像他一样,渐渐在这幻梦的魅力中迷失自我,她真的会再次爱上他。这是一场赌注,一场豪赌,考验着每一个人的定力,率先迷失自我的那个人,就会成为感情中的输家。
到底谁会成为最后的输家他长长叹了口气,风声呼啸,细雨微蒙,周遭只有沙沙梭梭的雨声,而他心中的惶惑却无一人能回答。
远处不知是山还是围墙,从那目力所及的最低处,一点赤红冉冉升起,袅袅娜娜,时不时被风改换着方向。
他愣了一下,伏上栏杆去看,随即,他又看到几点大小各异的赤红色,摇曳着升腾起来,赤红光亮在夜色笼罩下格外抢眼。几点红色又爆裂开来,化作团团火焰,从天而降。
耳畔隐隐听到了嘈杂的声音,侧耳细听,仿佛是士兵冲杀时的叫嚷声,刀枪碰撞,木桩顶门。他骤然打了个寒噤,一股冷意冲上头顶,忽的酒也跟着醒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却见一个面色铁灰的太监冲上楼来。
“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太监跑的太急,一个狗啃屎摔在他脚面上:“叛军,是徐永昌的叛军,他们偷袭行宫来了!”
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远处传来隆隆的巨响,仿佛山门倒塌的声音。
南影霖心中暗自念了声不好,丢开那太监。冲出观鹤楼,在院中已经能看见宫墙外冲天的火光,不见烟雾,想必是叛军为了照明而燃起的火把。从这样的光亮来判断,叛军一定是密集如蝗。
十几个内卫冲上来护他,有人手忙脚乱的替他套上盔甲。
“两位太妃呢!”他慌得冲内卫们喊。
叛军已经攻破行宫大门,谁还顾得上什么太妃什么皇子公主十几个内卫簇拥着南影霖要往后山跑,他心里遑急,忽然想起那日在宝相寺里,他亦是这样把南景霈逼到后山去的。
南影霖心里刹那间有些恍惚,好像一切又回到原点,只是这一次,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变了。
恍惚间已经被人推出几道宫门,行宫是建在虞山上,只是这行宫的后山不是断崖,他不会死,更不会被逼着坠落悬崖。
后山是一条为下山而修建的青石路,平平坦坦,只供两辆马车并排驶过。后山宫门早有内卫备下的车驾,两个提灯的内卫静悄悄的侯在那里。
叛军的喊杀声充斥了整个行宫,抓皇帝,要活捉!每一个人都在高喊,仿佛要掘地三尺把他找出来似的。
“皇上,叛军杀来了,您先走,微臣先抵挡一阵!”武备手中的佩刀已经染血,他的脸颊上被浓烟熏得发黑,昏黄的灯光把他映出了一种油黑发亮的感觉。
南影霖怔了一下,又问道:“宸太妃呢”
武备咬咬牙,他知道眼下不是跟皇帝抬杠的时候,他只需像绑架一样,把南影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时间自然会让他遗忘那个勾魂摄魄的宸太妃。
“快走!快送皇上离开!”武备一拍马背,马儿嘶鸣一声,转瞬跑出很远,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武备长长吐出一口气,对身边仅剩的内卫道:“回去,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了,弟兄们,咱们宁折不弯。”
“那宸太妃呢到底要不要找”身边一个内卫忽的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