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带随从,更没有护卫。
一人一马,从凄清冷寂的墓地后走出,身上贵气散去,似在人世巡游的孤魂。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又自有一种优雅的气质。苏蔷怔怔地望着他,直到身边的人都请安毕,她才想起应该打个招呼。
微微屈膝,目光碰上他探究般冷静深邃的眸子,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怎么在这里”
身旁喜形于色的张银宝神情微怔,抬手掩住咧开的嘴角退后。
原来不是约好的啊。
那就是自家主子们心有灵犀了。
李琮牵着那匹马站在丈外。他的肤色较往日还要白些,眼角促狭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听到苏蔷问他,眉心微挑道:“太子妃能来,本宫就不能来还未问你,上巳节大好的日子,你怎么转到坟地里来了”
她还没有点明这里是辅国公府的坟茔,他倒是先提起来了。
苏蔷冷哼一声,淡淡道:“对殿下来讲,这里是坟地。可在臣妾眼中,这是玉山而已。”
李琮笑了笑往前几步,步履缓慢间竟然微有些踉跄。
微风钻过松枝间的缝隙吹过来,苏蔷的鼻尖动了动。
错不了,这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且这血腥味随着太子的近前越来越浓了。
“你怎么……”
“别问,”他往身后比了比手道:“扶住本宫上马。”
那意思是后面有追兵,且人数不少。
苏蔷心中一阵窃喜。
隔着太子薄薄的黑色春衫,她在心里猜测他受伤的部位。看吧,恶人自有天收。她还没有动手,便有人刺杀成功了。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她只需要拖延着时间,等刺客们追过来,便可以把太子拱手让出,坐在一边等着收尸了。
苏蔷站在原地歪了歪头,神色中带着挑衅道:“太子殿下开玩笑吗,怎么需要臣妾扶着上马了太子你身强力壮、人中之龙、器宇轩昂……”
还未等苏蔷说完,李琮忽的靠着那匹马,缓缓屈膝滑了下去。一道深深的血痕,在马身上划拉出醒目的颜色。而他原本勉力支撑着的精气神,也似乎断掉了一般。
“张银宝!”苏蔷下意识唤道:“快扶着太子坐下来。”
话音刚落,张银宝和小清已经靠了上来,他们带着的护卫也已经抽出腰刀背靠主子全神戒备。
空中嘟嘟几声哨响,高耸的松树从远处到近处一阵摇摆,接着有黑色的人影自四周围了上来。
苏蔷听音辨位,他们一共五人,速度虽快,隐隐却已有颓势,该是长距离追踪或者已经受伤所致。
“大胆!你们是谁知道这是谁吗还不快束手就擒磕头认罪!”张银宝扶着太子背靠一棵松树坐下,嘶哑着声音冲着四周大声嚷嚷,既是为自己壮胆,也是为恫吓对方。
前面树丛后躲藏的人影哇啦哇啦说了几句,竟是他们听不懂的北地夷语。
“殿,殿下,他们是番人”张银宝看太子已经昏迷,便寄希望于苏蔷。他在心里盘算这时候如果去找河边的摄政王救命,多久才能回来。而他的女主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是金人,”苏蔷冷然道:“他们说如果我们交出太子,便放我们一条生路。”
张银宝哆哆嗦嗦蹲下,一边护住李琮,一边又费力拉住那匹马,企图让马和大树围护住太子。听到苏蔷这么说,眼中一缕喜色道:“殿下竟然懂得金人话,殿下可以告诉他们,咱们护着的是大弘太子,他们敢招惹咱们,不光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对他们金国也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