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让人高兴,可对乔正的突击排来说,只有赢了之后才有时间感伤。
众人愣愣的看着满地尸体,被榴弹炮炸死的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开始有人沉默的翻开尸体上的牌子。
——那是一个铁制的铭牌。
为了避免战死后难以辨认身份,军方会为每人定制一个牌子,上边写着他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在尸体无法回收时,就只拿走这个牌子。
林楠看着这些人,突然觉得对乔正的愤怒消散了些。
乔正翻看地上的尸体时,手指在颤抖,哆嗦的像迟暮老人。
最后,他停在一个高大男人身前,双膝嘭的跪在地上。
当乔正把尸体翻过来时,那人仍旧愤怒的瞪着双眼,似乎下一秒就会有咆哮从他嘴里传出来。
但这具尸体早已经冰冷了,身上密密麻麻二十多个弹孔。
乔正尽量让自己的脸色显得平静,他哆哆嗦嗦,把尸体上的铭牌解下来,宝贝似的放在怀里,然后又在尸体的口袋里翻了半天,找出一盒皱巴巴的烟。
乔正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不停的摁打火机,可惜手指颤抖的幅度太大,就是点不着。
林楠有些不忍,他走过去拿出火机,给排长点上。
乔正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嘴张了张,谢谢没说出口,他不是不想说,实在连动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楠望着其余的突击排士兵,他们都在翻找自己朋友的尸体。有的人无神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抱着尸体放声痛哭,明明这场仗打赢了哭的却是他们,大劫之后活下来,更多的人眼睛里是仇恨和怒火。
林楠沉默的看着这些人,仇恨让他们无法离开这片战区,在复仇的路上前赴后继的倒下,新的士兵加入,重演眼前这一幕,不断循环,林楠猜测这才是老兵不愿离开的原因。
不是不想走,有些事没做完,不能走。
林楠长叹了口气,他拍着乔正的肩膀,轻声说道:“排长,难受就哭出来,没人看不起你。”
乔正抬起头,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哭不出来。”
烟蒂落在沙漠上,风吹过来,被沙子掩埋。
乔正默然的把尸体抱起,走到越野车前边,他回头看着林楠,眼神乞求的说:“能帮下忙,把这里的尸体运回去吗”
林楠无声的点了点头。
…
…
翌日凌晨。
四点钟,天还没亮,75团的驻地里一片安静,除了巡逻的士兵外,就是帐篷里此起彼伏的酣睡声。
距离集合的时间还早,在75团的会议室里,却早早的聚满了军官。
长桌子的上首,是神色沉重的丁团长。
他旁边是卢兴志,再往下按照军衔大小入座,一共十人左右。
现在,他们都凝神盯着桌上偌大的军事沙盘。
在一片岩壁沙漠的地方,有个红色棋子,上边是个小字,‘排’,代表乔正的队伍。
郑连长表情不太乐观,他把坏消息告诉众人:“昨天下午的时候,和乔排长的联系中断了,估计…中了埋伏。”
“还有希望吗”丁团长的眼神担忧。
郑连长叹了口气,他拿起两枚白色的棋子,一前一后放置在沙盘上,“乔正被包围了,凶多吉少。”
“那可是一个加强的突击排!”卢兴志愤怒的锤了一下桌子:“混账的美国佬,我们75团经不起消耗了!”
会议室寂静无比,空气压抑的像灌了铅一样,每个军官心里都沉甸甸的。
郑连长心神一动,他顶着压力说:“炮灰营的林楠可能…”
话还没说完,郑连长就被卢兴志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在副团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