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人每天都来看,觉得每次都和之前一次差不多,终于等到发现问题的时候,酒已经漏掉大半。
宋伊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那瓶出现一个小洞的酒罐子,一点一点丧失对生活的乐趣和向往。
其实早在医院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亦或者更早的时候——欧内斯特剁下手指的那一刻。
“你怎么带着彩虹棒棒糖的我都没发现。”
宋伊的神思被打断,姣好的面容上缓缓展开一个笑,接过糖,一点一点地舔着,眼睛里露出满足的神采。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在小樽运河旁写生的画手,看不见就不会想。
时隐之没回答她,低头望着宋伊笑了笑,极尽温柔。
“去坐雪国列车么”
宋伊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改行程了”
原本定的计划是第二天一整天都在小樽,从朝里到小樽运河,再去天狗山看雪景,如果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去一趟八音盒博物馆,门口有古老的蒸汽钟,冒着腾腾的蒸汽。
时隐之回答的干脆利落。
“因为你不开心。”
宋伊愣了愣,旋即展开一个明媚的笑,突然踮起脚尖勾住时隐之的脖子,整个人躲进他的怀里,声音甜甜的:
“好!”
这一趟北海道旅行的初衷是为了给宋伊散心,时隐之明白宋伊内心的焦虑恐惧,知道她内心抑郁。
偏偏宋伊还总是伪装成没事人的模样,嘴上说着以后不画画了也没事,这次旅行出来却也带着画架画板。
越是说着不在乎,心里便越在乎。
这模样,叫他心疼。
时隐之想了很多,脑海里却始终没有头绪。
在宋伊的事情上,时隐之总是慌乱的好似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懦弱将军,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到最后被攻城掠夺,溃不成军。
流冰物语号列车是离海岸线最近的列车,运气好还可以看到流冰的奇景。
列车沿着轨道穿梭,宋伊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雪被车轮压起飞扬的样子,像是一场雾。
落下的雪又很快被随后的列车车轮碾过,再次飞扬,周而复始。
沿着海岸线有极具日本当地特色的房屋,低低矮矮的,屋顶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像是奶油一般,蓬松白嫩的叫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蔚蓝色的大海,波浪拍击在岸,远处还有海鸟盘旋,鸣叫声伴随着列车轨道的声音一同与海浪沉入海底。
一望无尽的草原,一眼望不穿尽头的海洋,还有郁郁葱葱的森林,人在面对自然中的壮阔时,总是更容易敞开心怀。
“之之,我其实最喜欢大海了,望着它,就觉得一切所谓的烦恼也不过如此。
人之渺小,如沙与大漠,鲸与海,不得不俯首称臣。”
艺术家总是喜欢追求一种“无为”的意识状态,而处于社会中,便很难到达这种近乎无意识的状态。
回看艺术史,有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所谓艺术品,譬如意大利艺术家皮耶罗曼佐尼的三十克便便,平均一罐要十二欧元,最贵的一罐要二十七万欧元。
又譬如赛托姆布雷的“黑板系列”,看上去像是小朋友拿着笔在黑板上随意乱画,其中一幅《无题》被拍出了四点五亿人民币的天价,如今收藏在日本直岛的benesse house博物馆。
宋伊的画作也充斥着打破世俗的气息,如同春雨后的竹笋,蹭蹭着破土而出。
不明白的人跟随着世俗一同鼓吹宋伊的伟大,只有宋伊知道,她仍旧还有些旧东西没有打破,而现在的她要比从前更加难以进步。
垂首望着右手,宋伊想,她可能又回到被世俗圈禁的层次里去了。
时隐之是学医的,可以精确地画出一副人体解剖图,但对艺术这方面却始终没办法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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