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是在傍晚的时候醒来。
香雪替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君悦便一一召见了各位大臣。
先是见了见年有为,了解了下宫里的情况,知道没什么大事后,这才又见了梅书亭。
“均田令执行得很是顺利。”梅书亭道,“虽说受战争的舆论影响,很多世家又以为时机到了蠢蠢欲动。但只要没打到姜离,他们也还是得乖乖地听朝廷调遣。”
君悦嗯了声,说起了另一事。“我不知道蜀国那边会不会趁势找你麻烦,但你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你别怪我无情,如果他们真的不打算放过你,这次我不会再救你。”
这话听着残忍无情,然而梅书亭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事情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承蒙王爷庇护多年,又冒死将我从太安救出,这份恩德在下终身难忘。”
“不怪我吗”
梅书亭淡然一笑,“怪谈不上,失落倒是有的。可我终究不是姜离的人,身份又摆在那,能怪得了谁呢!恒阳已然成了一座死城,难道还要让这天下再多一处人间炼狱吗
比之恒阳,当年的蓝韶已然幸运太多,至少啟麟杀的只是轩辕氏,没有殃及整个蓝韶百姓。只是不知道,这样没完没了的杀戮,何时是个头天下百姓,何时才能休养生息”
君悦看着渐暗的天色,幽幽叹道:“我突然觉得,人生真的很难熬。”
“这芸芸众生,天地为炉,何处不是人间炼狱,谁又不是在苦苦煎熬。”
君悦正视他,无奈一笑。“到底是你比我看得透彻。”
梅书亭道:“臣只是比王爷早经历这人间炼狱而已,最初的时候臣也跟王爷一样,感叹人生难熬。可是熬着熬着,三五年也就这么过来了。如今再看别人,只会庆幸至少自己还能活着。”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有多难啊!夜里的孤独,噩梦的缠绕,不把人逼疯已是万幸。
“王爷若没什么事,臣便先告退了。关于均田令的诸多事宜,臣会以奏折的方式上报,届时还请王爷示下。”
君悦点头,“好。”
梅书亭行了一礼后,后退三步,这才转身出去。
刚走了几步,人又停下来,转身道:“王爷可见过公孙大人了”
君悦问道:“公孙展吗”
“是。”
“白天的时候匆匆见过一面,怎么了”
梅书亭顿了会,摇头道:“没事,那臣先退下了。”
如果是平时,君悦一定会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然而此刻,她心情低落,脑子里想的都是恒阳之事,所以并没有发现他举止的不妥。
等人走了,梨子让人传了晚膳进来。
君悦吃不下,让他去弄坛酒来。
“酒多伤身。”梨子劝道,“还是不喝了吧!”
君悦坚持,“我今晚就想喝酒,梨子公公,你就依了我一回吧!”
梨子叹了口气,也就不再阻止。“哎,喝酒喝吧!醉一场也好。”
君悦不想待在含香殿里,便将喝酒的场地转到了琅玕居。发财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做个忠诚的护卫。
琅玕居里空无一物,空无一人。楼前的玉兰花树已经长得比人还高,正随晚风轻轻翻动着绿叶。散发着属于它特有的植物香气。可惜它还未开花,若是加了花香,想必会更加的美妙。
连琋曾说过,待到花开之时,他就会来找她。如今,怕是再也无可能了。
此时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带密度将暗不暗,倦鸟归巢,昏鸦啼叫。
君悦直接上了三楼,到了走廊上,从上往下远望着整个赋城的夜景。夜灯浮动,道不尽的虚华。
她灌了口酒,哗啦啦的酒精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烧得舒服。
当年,她也曾经和连琋这般,夜下私会,赏月饮酒。
往后,怕是再没人陪她喝酒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梨子上来禀报,说是公孙展求见。
“这天都晚了,他来做什么”君悦疑惑。“来了也好,正缺个人陪我喝酒。去把他叫来吧!另外再去拿两坛酒来。”
公孙展没一会就上三楼来了,还是一身红衣,狐狸似的眼睛在昏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