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侍卫笑笑,「原来是陆将军,那便快拿上来吧,劳烦你了。」温言安慰了句,她倒是有些疑惑。到底是何事须得这般着急?陆逊向来最懂分寸,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当不会让人于孙权还在时,便这样匆匆忙忙地过来……
「是。」总算舒了口气,得到应允,他方才赶忙将袖中白帛拿出呈上,又忙道:「小的告退。」后便匆匆离去。
而见手中白帛,左右瞧着倒不像是陆逊的东西……何若舒一手捧起茶,另一手由他手中抽出拿住东西,困惑地看了看,又微微侧首瞧了孙权一眼,方将白帛打了开来──
「匡噹」一声,茶盏应声摔落而碎。
连着杯盏碎落,白帛也随之而落下,她整个身子彷彿一瞬被抽空一般,恍惚轻颤,心口似被人狠狠拧起,几乎窒息。
──怎幺可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而见她反应如此,孙权眉头一皱,忙将落下的白帛,却只见上头只落匆乱几字道──
「子龙命危,盼速至涪城一会,月。」
他不知道属名「月」者为何人,但只凭上头几字,便知了她为何忽地这般匆惶失态,连东西都顾不得该于他面前掩藏起来……
「……舒舒,去见他吧。」
好半晌,终是他先沉沉开了口。
而她惨白着脸,攒紧五指,闭了闭眼后应声道:「不必见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终是都要迎来这一日……」强撑着颜色悽悽笑开,她却愈说便愈觉喘不过气,整个身子都巍巍地轻颤起──
「去见他最后一面吧,舒舒。」苦笑上前将她的手握住,孙权站至她面前,心里抽痛,方将她揽入怀中,垂眼出声:「用不着顾虑我,我会陪妳一同前去……舒舒,既然在意,便去见他最后一眼吧。」
随他将她紧拥,何若舒恍然鬆了鬆手,然后蓦地紧紧揪住他衣袍,哽着喉头,压抑着深深埋入他怀里寻求依偎,彷彿是哭了,可眼中却没有泪流下。
他就要死了。
他怎幺能死、怎幺能死──
他答应过她,为了不使她伤心难过,他会晚她一步走,好让她安心。
他答应过她的,他分明答应过她的……
可小月却不会骗她。此时诸葛亮尚于陈仓攻伐魏军,小月即便未随他出征,却也没理由骗她啊……
而并不知她此时心中所想究竟为何,孙权只得沉沉歛下眼,张手将她拥得更紧,压在心口的大石却堵得更重,彷彿连他也一同窒息。
生而相随,至死相念。
如此,一往情深……
◇◇◇
涪城临于蜀吴之界,延江上游便能至。
皆着一身便服,孙权亲自备了船,只带几名精卫便护送她往涪城而去。
时近冬日,天气湿寒。何若舒紧裹着厚实斗篷,一路恍惚地看着江面涟漪拂动,离涪城愈近,一颗心便揪得愈紧。
赶得到幺?她赶得及去见他最后一眼幺?
建业离蜀终究是太远了。她却不晓得,二十年未见,她究竟该如何面对他,又该说什幺话……
直至靠岸,她方见江案不远处,便有几名侍从驻足远眺,似是在寻人。
「舒舒,去吧,我便在这儿等妳。」对她微微笑了一笑,孙权眼里有些苦涩酸楚。然而她仍恍惚着,自未察觉他笑里的苍白和痛。
微微颔首,她白着脸色,惶然地踱步过去,便见那里侍从过来对她一揖,「想必阁下便是何夫人,请随小的来。」
──何夫人。
这称呼似曾相似,彷彿一点一点将某些掩于她心中许久的死寂,重新回溯。
将特意带出的那只髮绳揪紧,她握紧手腕,随他匆匆快步而去,脚下步伐却不觉愈来愈快,几乎要越过前头领路的男子──
直至见得不远处一幢简朴屋房,及门边守望的绿衣女子,她却恍悟什幺一般,忽地便向前奔去,捉住她双臂颤道:「小月、妳说子龙,子龙他……」
见她掩于斗篷底下的颜色苍白如纸,几乎像要晕厥一般,宫月心底随她一抽,不忍而不捨地拧眉开口:「子龙于北伐战场上受了一枝毒箭,原无大碍,却因染风寒而一同复发……」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