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二十七《灰飞烟灭》(5)
周循战死的消息,终是令这场胜仗掩上了阴霾。
石亭一战,吴军大败曹休十万大军,更令其狼狈逃亡,孙权于此一扫合肥遭张辽击败的阴影,威名大振,而陆逊亦成人人闻之忌惮的孙吴常胜将军。
庆功宴上,孙权喜而兴起,便令陆逊拔剑,与之席上刀影对舞。众将见而更兴,皆言那一身书生气质的儒将着一袭夺目红衣,起剑而舞,英气凛然,半分不输孙权英武霸气。
可看着周循冰冷苍白的身体,孙鲁班缩在舒城祭祀灵堂里头,却是半分无法感受那遥遥战场之上、父亲大获全胜的欣喜。
──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如何能够接受、那个数月前才允诺过她,归来之后,定再伴她去赏舒县满城春桃的男子,回来时却只余下这样冰寒的躯体──
他再不会对她笑,或温柔地拍拍她的头,笑让她别胡闹。
记忆里头,他总是温柔宠溺,每回她若闹得太过了,他便会板起面孔来,佯作冷淡不理她。等她伤心了,他又会心软,温声安抚让她别难过……
伏在棺板上,她眷恋地轻抚他冰凉颊侧,眼中又有泪落下,再次泣不成声。
她的循哥哥……最疼她宠她爱她的循哥哥──她自幼便崇仰他、爱慕他。嫁给他、一直都是她想望,人人都说他有父亲周瑜之风,她虽不识周瑜,可她的循哥哥是那样厉害的人,如何会就这样莫名地死在了战场上──
这要她如何接受!
他们说他是外出探查时遭敌军暗杀,伤口上还染毒,回来时便没了声息……下手下得竟这样重,为何却偏偏是循哥哥,偏偏却是她的循哥哥……
她明明还活着,却恍惚像是死了,彷彿已同冰冷苍白的周循一同埋葬死去。
孙绍身为她堂兄,也是几回安慰,母亲父亲和妹妹小虎也十分忧心于她……孙权看不下去,便就索性将她由舒城接回了宫中,可那一身苍白素衣的芳华姑娘却是死气沉沉得吓人,与当年明媚灿烂的姑娘判若两人,晃眼间,回宫数日,却竟也是多日未出昭莹阁。
孙鲁班就这幺将自己关在阁殿里头,到后头便是谁也不愿见。何若舒实在忧心她想不开,便多次亲自拿着膳食过去,半是逼着她多少也得吃些东西下去。
「班儿。」许久未曾这般唤她小名,何若舒撑着身子到昭莹阁,无奈而忧虑地轻望,「咳咳……我知晓伯善离去,令妳打击极深。可班儿,伯善那般疼宠妳,妳当晓得他不会愿意见妳如此……」
孙鲁班闻言,只惶然抬首看她,苦涩地笑了。
「娘,您不是循哥哥,又如何知晓循哥哥会不愿见我如此?」神情恍惚,她缩在床榻角落,颜色苍白如纸,「娘,大虎听闻周都督是特别厉害的将军,能文能武,战无不胜……人人皆说循哥哥与他相似,循哥哥这样厉害,又如何会这般轻易便遭人毒手……」
飘忽地抬首望她,她笑得惨澹哀伤,神色痛绝,教何若舒也随她痛得一颗心全拧在了一块。
天下父母心,有谁愿见自己孩子这般模样。
可周循已死是事实,即便孙权将他丧事办得再大再隆重,人也不会因而复生……她的女儿,却这幺年轻便要守寡──
她见过这时代太多人都被另一人束缚一辈子,周瑜如是,尚香如是,孙权如是,她亦如是……她不想再见自己的儿女也被困缚一生。乱世纷杳,如若可以,却当该潇潇洒洒活上一回,才是最好……
「娘确实不是伯善,也确实无法完全知晓伯善心中所想。」轻歎一声,她将手边的粥放下,顿然歎道:「可大虎……咳咳,伯善自幼便最疼宠妳,不捨妳受人欺负,处处护着妳,向娘维护妳……妳未来的日子还长,伯善虽不幸早逝,他又哪里捨得见妳因她失魂落魄?」
孙鲁班闻言轻怔,垂了垂眸子,微微低下头来,盈盈又含上泪光。
「娘再等大虎些时日……大虎会好起的。」
终是开口应允,她神情悲怆。
是啊,周循……不会希望她那幺早就去伴他的。
娘亲和爹亲都这样忧心她,她纵是再骄横,又哪里捨得这样任性去死……且娘亲的身子向来不好,她若真去寻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