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推的舟,她也就顺水下来,当作是于他将要离开会稽的最后道别吧。
手上无灯,他两人皆是素色布袍,简朴乾净,彷彿不染一点喧闹喜色。
相距并行,纵然神色柔缓,可他们行走多时,却始终都未说话,也未对视。然脣畔笑意轻浅,即便并无交会,却是了然于心。
灯花绚烂,放眼望去,满街笑语灯火,却彷彿也暂时解了她如冰的心湖……
这是他初次在她的故乡和她共赏元宵,可……也是最后。
许久,又缓步踱回孙府,赵云方道:「主公不久便要回驿馆,我该走了。」
神色沉沉,他说的却是「走」,而非是「回去」。
立刻便明晓了他意思,何若舒眸色轻歛,「明日便启程幺?」心里不觉又泛起一丝苦,她轻问。他是因刘备娶亲,身作随行侍从而来……此行一去,他和她,怕是当真再无相见之日了……
而他浅浅颔首,「是,否则该令将军起疑。」墨瞳微黯,他开口应。
今日他们已私下去拜会了丁夫人相告,孙尚香也答应要助刘备回去了……明日,他会私领那五百人护送主公及夫人回荆州,也不可能再与她打上照面。于此之后……便是当真陌路了。
她弯脣苦笑,「此次的事情,我无法助你……对不住。」
他歎然摇首,「妳若助我,却是为难了孙将军。不助我,却也不帮他……于我而言,也已是相助了。」何尝不知她两难苦衷,他无可奈何。他怎幺可能怪她呢?此番来到江南,他知自己怕是会成她为难,原先是推却的,可偏偏主公却又于先前便令关张二位将军及他人都领了事去做,唯独他手上无事……
主公的心思太变幻莫测,他只能依从。
「这怕是我最后一次为难了。」话里带话,她眸色低垂,顿了顿,方又开口:「此次回到荆州……无论是否有战事,你……定要好好照料自己。」
虽知这是自己之前已嘱託过的事儿,可心里却仍然安不下心……五十万精兵啊,虽这消息有一半可能是假的,可他……无论如何,他将来,都还是要出征的。
她不盼什幺,却只希望,他能少受一点儿伤……因这日后,她事事都当只为江东,不能再顾及上他了──
西门偏于喧嚷市街,她与他隐在月夜暗处相别……听她此话,他心里酸涩。明日之后,他离开会稽,便是当真再无相会之日。
犹记当年,她于春节大病一场,却终于还是在上元夜前稍微舒朗了身子,与他共赏灯节……
她等了他这幺久,他本该随她。可他心里,终归是放不下这天下。
心口一痛,他终还是挪步上前,倾身轻吻了她的脣──
「……妳也亦然。」许久,他向后退去,喃喃哑口低应。
抱拳相别,他话落便转身而去,未再多留只字片语。
她凝眉驻于门前,静静凝望他背影,直至他的影子淹没于黑暗,淹没于街口喧嚷暖色,却还是捨不得……
彷彿还留他余温,她轻抿红脣,低低地勾脣笑了。
那日子龙送她走,也是这样的心情幺?
眼里思绪複杂流转,她伫立许久,终还是转身回了头──
却未料,孙权竟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
她一愣。「仲谋?」想也未想,她开口便惯性地唤了他的字。
──他怎幺会在这里?
孙权一直立在西门院落,如同石雕一般,彷彿已经站了许久。俊颜清朗带笑,他向她走来,可她看去,却发现他虽笑着,眼里却有一丝苦涩。
「舒舒不随他走幺?」缓步朝她踱近,他出声,脣畔轻扬,顿然又道:「我如今是江东之主了,既然能给尚香求亲,自然也能予妳赐婚……明日,我便给妳作媒,让妳风光正当地嫁给赵子龙──」
「仲谋。」开口止住他的话,何若舒心下登时明晓,她和赵云今日同被约出至此,究竟是怎幺回事,却没想竟会是他所为……莫怪那婢女来时,神色那般淡静,原来奉的便是主公之命。「打自我回江东起,便不能再嫁他……也不会再嫁他。虽是迟了,可我毕竟是奉着伯符大哥的遗命,回到这儿来帮你的。」
笑得有些悽沧,眼里却是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