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起,远方五更钟响,他浅寐一会,终是几分恋恋不捨地起身更衣,低首轻吻她眉心,他动作轻缓小心,将她留在被褥里安睡。
她熟睡的模样鲜少能见,若是能每日醒来就见着她安稳睡颜……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是啊,她等了他那幺多年,如今他也不想再顾虑了。荆州四郡不日可平,届时,他便娶她入门……她是她今生今世唯一的妻,除她之外,他这心里头,不会再有别人──
「夫人醒来前,别让任何男子进去,便是主公也不可。」出营前,赵云清冷着神色对侍卫吩咐,随后望向一边侍女,思虑半晌又道:「妳去我帐子里候着,她若醒了,就备上热水替她梳洗更衣,知道了幺?」
刻意地唤了她一声夫人,是明示了她的身份,亦是表明了他的意思。
婢女侍卫闻言都不禁一愣,却也立刻是明晓了昨夜帐里动静怪异、何若舒一夜未出,究竟都是发生了些什幺──也自然没漏去他眼里一剎流露的宠溺温柔。
「是。」
连忙拱手称是,他们也不敢多言,只得听命。
而他披甲出营,準备便要去主营领命。
回眸再望了营帐一眼,他脣边牵起一抹浅笑,方才踏步离去。
◇◇◇
何若舒醒来时,浑身筋骨都带着痠痛。
恍惚睁开双眼,懵然望去,她一时还反应不过这地方长得不像自己营帐──正想起身,她这却才发觉,身上除被褥外,只虚掩着一件单衣。
于是她很快想起──她昨夜确实是在这里睡的。
枕边人早已起床多时,床畔也是冷的,想是走了许久了……她愣地眨眨眼,抓着被子坐起身,又低头看了看身上青紫淤红的痕迹,颜上不由得一阵燥热。
「夫人。」
婢女已在一旁候了多时,见她转醒,连忙示意让人将早已备好的热水抬进来,并拿着备好的衣裳上前去,「夫人,将军命奴婢替您梳洗更衣。」神态谦卑,她微微对她一礼。
夫人……她愣地听着这二字,恍惚半晌方才应声道:「那便麻烦妳了。」
夫人幺……她想起赵云有时总会拿这二字来同她打趣。昨夜他终究是那样小心地要了她,这声夫人,大约也是他的意思吧……
心绪有些複杂,她既是高兴,却也更觉哀伤。
这声夫人,她终归……没法听得太久……
做事都是亲力亲为,她素来不惯用下人,难得让人伺候一回,她却有些不习惯,便梳洗得匆忙了些。婢女替她换上的非是她平日最惯的素色布衣,是青蓝颜色的曲裾袍子……似乎是他最常用上的颜色。
「夫人要同甘夫人梳螺髻,还是同黄夫人梳结椎髻?」
于铜镜前替她梳髮,婢女笑问。
何若舒闻言微愣。
想起甘夫人柔美倾国容颜,又想了想宫月妍丽明媚的样貌……她顿了顿,却终只是淡然笑笑:「还是挽髻就好。」
她毕竟还未真正嫁他,将来也不可能再嫁他……梳那些髮式,又有什幺意思。
婢女只当她是尚不习惯,便也不以为意,只依言行事。而她梳洗过后,方踏出了赵云的帐子,这才发现竟已近午时。
这可真是睡得日上三竿了……
也不知他何时才会回来,她心里头思绪还乱着。附近一些婢女的目光瞧得她浑身不自在,她便逕自步到江边,想走走散心。
究竟要用哪种说法来瞒着赵云离开,其实至今,她虽心中有底,却仍还未有个定夺?
若是可以……便让他厌恶她罢?先原因未明地离去,尔后他在江东再见到她,她再言词嘲讽,或许便能让她相信,她只是个墙头草一样的小人……
可他那样谨慎的性子,小事也就罢了,这样的大事,她真有办法能够瞒他过去幺?
她心里头确实没有头绪。
拉起裙裾,她弯腰拾了一个石子,扬手便将它打了出去,将水里优游的鱼群给惊散。她却是想,若能像这鱼儿一般自由自在,那该有多好?偏偏却是在这样的乱世与他相逢,却正同甘夫人所说,这样的年代里,又有谁并非身不由己……
「妹妹?」
才想到人,甘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