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卡丽熙呢?”
眸光一怔,半刻的黯然,半刻的沉寂。
意识到事情有了变化,阿齐兹急忙追问。“路上出了什么事?卡丽熙怎么了?”
半晌,敛着的眼缓缓抬起,一片令人惊心动魄的青色火焰烈烈闪耀,冰片一般剔透的光芒,令阿齐兹不禁心里一颤。
“先想办法救出穆哈里,其他的事情,以后在说。”
愣了愣,到了嘴边的话,蓦然收住。直觉告诉他,令列摩门纳迟迟未到哈图莎的原因,一定和不见踪影的卡丽熙有关。
难道是那些在山里伏击他们的黑衣人劫走了卡丽熙?
想问清楚,眼底却映出列摩门纳偏过脸扫视四周的瞬间,那抹茶色的流光里隐约可见的黯然神伤……不曾见过这样的黯然,即便她经常独自一人坐在山巅风中,遥望着天边的僵硬侧影,也只是盈满了浓烈的阴暗气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黯然神伤。
她,太坚强,太果敢,一如既往。
以至于,所有形似犹豫怯懦的情绪,都不曾出现在这张汇聚了奇异神迹的脸上;以至于,寥寥可数的几个知道她身世的人,对她既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又隐隐存着一些担忧和畏惧。
为什么,此刻的列摩门纳却失去了那样耀眼的坚强,尽管她伪装的很好,几乎让人看不出丝毫的异样。然而,那双清澈的茶色眼睛,仍然会在她敛眼侧目的刹那,泄露出一星半点的隐忍彷徨。
阿齐兹甚至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正陷在一片泥泽中,挣扎的越厉害,陷的就越深……她到底陷进了什么样子的困境中,能令一向漠视周遭变化的列摩门纳,露出这么一股子焦虑不安的气息。
“外面的情况,我来的时候打探了一遍,哈图莎现在只能进不能出。全城都在搜查你们,这个地方很快就不安全了,我们要换一个更安全的联络点。赶来的途中,我已经让塞瑟给库西纳报信,让他安排人在托卡小镇埋伏接应,另外带一队人进城来,与我们汇合救出穆哈里。”简单将计划讲完,她扫视着屋内的几人,见他们面色凝重的点头。
忽尔,她笑了,大有一卷劲风吹去浮尘的漫不经心,轻道:“穆哈里会活着回来,我们也会活着回家,让拉巴尔撒瞧一瞧我们真正的力量。”
年轻随从们混杂了犹豫不安的眼神轻轻一闪,眉间的褶皱赫然松开,缓慢的被掺进了愤怒的自信所取代,他们齐刷刷的颔首,低沉压抑的应答声里,嚣张暴戾的气焰显而易见。
与阿齐兹相视而望,她的笑容在他闪过一丝欣慰的棕色眸里逐渐扩大,直至完全浸满了不可一视的恣意狂妄。
☆、第 十八 章(下)
侧目,透过飞扬的千丝万缕黑发注视着不断变幻的风景。几天前,沉浸在眸底的还是草色连绵夏风氤氲的安纳托利亚高原。
似乎,只是眨眼的瞬间,视线刚从湛蓝的天空划过,呼吸之间已经无法体会到来自高原的妖冶迤逦的季风,就连脚下的大地,都逐渐变得松软平整起来,没有了山地坚硬崎岖的颠簸。
那些绿意盎然的绵延山脉,随着耳畔轰鸣的马蹄声,渐渐缩进身后天地一线的缝隙间,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轮廓,虚化在阳光折射而起的滚滚气浪中。
谈不上怀念,更说不上留恋,这座以崇武嗜战为信仰的庞大帝国,没有一丁点值得卡丽熙去想念的东西。
仓促的来,匆匆的走,陌生的国度,只在马背上惊鸿一瞥。可笑的发现,自己在马鞍上度过的时间,似乎比双脚踏在这块异国他乡的陌生土地的时间更多一些。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却在不舍,真实而不容回避的怀念着逐渐随风远去的,那个建立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之上,离着天空最近的,素有“天国”之称的巨大城邦……
想念,是一种简单明了的情绪。可是,只有在它翩然来临之际,你才会惊觉这种看似一目了然的情绪,其实错综复杂的令人难以控制。
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想念一个人时,身体会有一种空荡荡的虚弱感……心脏的跳动,呼吸的辗转,都在不知不觉的混乱起来,没由来的。
卡丽熙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周遭这些劫持自己的陌生人,也不是害怕等待在前方的未知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