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一眨眼的时间。
十年前,两个人坐在阳台上,那是一个春天,时廖种的花开了个遍,姹紫嫣红的很好看。两个小朋友拿着时廖多年珍藏的茅台,你一口我一口的呼呼大喝,最后在阳台上睡了一天一个晚上。
“那时候的星星你数清楚了吗”
时沐笙一愣:“什么星星”
“我们喝酒的时候,我们比一比,谁能数清楚天上的星星有多少个。你数了多少”
时沐笙摇摇头:“那么久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沐笙,我数过了。”
时慕洵盯着时沐笙的眼睛:“是九百三十一颗。”
时沐笙一愣,继而又听时慕洵缓缓说道:“在我们的头顶,有无数颗星星,但是我们那天看到的,只有九百三十一颗。”
时沐笙叹了口气:“像你这么认真的人,也是极少见了。”
她拿起酒,犹豫许久,道:“二叔,我不能陪你喝了。”
孕妇不能喝酒,时慕洵自然知道,他喝完一瓶,又开了一瓶:“没事。沐笙,其实不用伤心,人如归途,我不过是先走一步到终点而已,我在那里等你,到时候再小酌对饮。”
“好。”时沐笙点点头:“一定。”
大雪又下了起来,这个冬天格外的冷,鹅毛大雪一片一片的落下,像是把天地都要归于混沌。时慕洵喝醉了酒,倒在时沐笙铺好的毛毯上睡着了。时沐笙把壁炉烧上火,寒冷总算驱散。阁楼小小的空间中,身旁有人酣睡,窗外群山绵延,万家灯火,时沐笙觉得很安心。
时慕洵喃喃了一句话。
她没有听清。又凑近听了听,才发现时慕洵说的是:“梦里不知身是客,满船清梦压星河。”
梦里不知身是客,满船清梦压星河——
大雪纷扬而落,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到了老宅之后,雪彻底下大了,连续下了一个晚上,时沐笙第二天开门时,足有半腰那么高。这下彻底回不去,好在来的时候带了一点食物,时慕洵的最后两天,总不至于饿死。去其他地方怀念往昔是不可能了,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时慕洵的头脑一直昏昏沉沉的,时而清晰,时而迷糊,有些时候像是老年痴呆一样。会一本正经的看着时沐笙,问她:“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
时沐笙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记忆紊乱,谁都不记得了,却唯独记得一个时沐笙。这让时沐笙更加难受。多少次她都希望奇迹发生,时慕洵突然活蹦乱跳的站起来,像以前一样,做一个时沐笙讨厌的人渣,而不是像如今一样,做一个深情的又奄奄一息的好人。
她总是相信,善良的人,身上是背负的有诅咒的。
这种诅咒说不出来有多恶毒,让一个人变的面目全非,为了所谓的正义之事,折磨的不人不鬼。
像是林峰,这样肆意且疯狂的杀
手。
像言蔚熙,敢爱敢恨的女强人。
像时慕洵,被全天下的人误会,却始终安然自处。
但是时沐笙……
言蔚熙对她的形容有很多,绿茶婊,白莲花,圣母婊……但更多的,是对她莫须有的善良进行谴责。
有时候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都看不清楚。
时慕洵亦然。
短短的一辈子,满是艰辛和苦涩。
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却为时已晚。
“沐笙啊……我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
时慕洵瞪着眼睛,轻轻躺在时沐笙的怀里,又说了一遍。
“你说,有没有来生”
“有。”
“来生,你要不要遇见我”
“不要。”
“为什么”
“你要先遇见我。”时沐笙说:“你要讨厌我一辈子。”
“为什么”
时沐笙笑了笑:“这样我才能赎罪啊。”
她伸出手,沿着时慕洵的眉眼轻轻摸索着。鼻梁高挺,眉骨清秀,她笑了笑。
是我未能明辨是非,是我在一切都不能挽回的时候想要赎罪,惺惺作态是我。折磨不休,还是我。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