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玉京宫城白幔高悬。清晨之时,晨钟未响,京城戒严。圣上驾崩之事转瞬传便大周全国上下。
此时正逢初春,应当是万物复苏雪破云开兴兴向荣之时,但宫城内外尽是哭丧之声。灵帝倒是龙驭宾天撒手的爽快,可留下萧锦棠和一众朝臣面对大周国祚将尽的市井流言。
民动如烟,人心似水。自古最难掌握之事便是人心。且不说大好春日万物复兴碰上皇帝驾崩多乱民心。就算算上不久前的春龙祭,皇帝祭典吐血昏倒,民间便是流言四起压制不住。比起宫城内外哀恸哭声不绝,民间却道皇帝十余年不上朝无德到连上天都看不下去才将之收了。明是国丧,却反有一种死的大快人心之感。
国之根本在于民心,灵帝倒是秉着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精神。眼睛一闭就将身后的烂摊子丢给了萧锦棠。
萧锦棠久居深宫,虽依附太子多年但也没学到什么所谓的治国邦策,甚至连发蒙也未有过。萧锦辉不是傻子。他需要的是一个没脑子依附自己的皇弟,最好还能听话的当一把刀子。留给萧锦棠与外界接触的机会除却刺杀几近于无。
萧锦棠除却从东宫所知的消息便再无了。他本以为即便是权臣当道,可也是效忠于帝王的朝臣。但现实很快破灭了萧锦棠这些幻想,很快他就会发现,这些权臣所效忠的的确是大周江山,但这皇座上坐着的人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党争的砝码和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傀儡。
灵帝说的没错,制衡群臣是稳定帝位的砝码。但换言之,若是君王无法服众也无亲信,那他也会成为权臣手中的砝码。
天下为棋,从无掌局者之说。众人皆是棋子。
彼时太清殿里,众臣皆跪。萧锦棠骤然继位,心中虽有恐惧迷茫但更多的却是胸口中抑制不住的热血激荡。
十年隐忍,一朝为皇。萧锦棠年仅十五,便是身处深宫饱尝人情冷暖权术险恶,可终究有一份少年心性。更何况无人能对肱骨之臣下跪和九五之尊无动于衷。萧锦棠看着他们臣服于自己脚下,万岁相呼,第一次体会到了有了身而为皇的荣耀于责任。
可这些骤然的热血沸腾在次日清晨便被现实浇灭。萧锦棠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些权臣不是些好相与的,可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些权臣是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
萧锦棠明白兰卿睿选择自己是为了自己依旧能控制朝政。而定国大长公主似乎也是为了维持政局稳定推了自己上位。他本以为最起码自己身侧会有定国大长公主这个亲信。然而现实却是定国大长公主将自己推上皇位后便继续隐居公主府并不打算继续插手朝政。
萧锦棠发觉,自己虽身为皇帝,做的事跟先皇并无两样。而自己的预感也像是印证一般,他将献上他所拥有的一切。从此之后,他所拥有的便只是这个皇位,其中苦楚,唯有自己品尝。
国丧之事,兰卿睿携和礼部将一切都打理妥当,过程井然有序,而萧锦棠似乎连奏章都不需批阅。只消兰太师站在一旁执御前朱笔代为批阅即刻。不过三日,大周更朝换代,只等一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后宫之中应是哭丧哭的最厉害的。为先帝哭的倒没几个人,多的是那些先帝宠妃们为自己哭的。她们好容易躲过了宫中明枪暗箭和萧锦辉的株连,本以为可以受享太妃尊荣,却未逃过殉葬遗诏。
当年为争一时之宠费尽心机。殊不知已忘了伴君如伴虎之理。兰卿睿奉遗诏赐前太子生母贵妃姜氏、淑妃王氏殉葬。三尺白绫一杯鸩毒见证了朝廷变更。
二妃自尽时萧锦棠也去了。历代帝王宠妃所居的披香殿前,珠钗环佩委地。昔日宠冠后宫的姜贵妃披散头发一席白布盖着便了却一生。此情此景,又何其像十年之前棠棣阁那一幕。
转眼间已是五月春末夏初。国丧已过,钦天监择吉日正式举行登基大典。
大周历五百九十三年五月初九周炀帝萧锦棠于玉京城宣政殿行登基仪式。且因钦天监所言,登基前夜星辰异动,众星作麒麟之样对入紫微,乃破而后立之兆。故自此改年号为麟棠,即日起行新年号,始为麟棠元年。
承先帝遗诏,忧国力空虚,劳万民心力。故新帝登基仪式从简,故不设置龙辇游帝都之礼。
饶是如此,宣政登基之礼却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