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静后半夜无数次被惊醒,她是被黑衣人给吓到了,准确来说,她是被那把寒气逼人的大长刀吓到了。
还有一个人在这个月色羞嗒嗒的黑夜,睡得也不踏实。
张郁森提溜着两个垂到下巴的眼袋,有气无力坐在桌案前。
正堂中的婢女们跪在桌案前布置着早饭。
张刺史如猎鹰捕食,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张郁森。
半晌,张刺史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伸出了利爪。
“孽子,你昨天又到何处偷鸡摸狗去了”
张刺史总觉得自家儿子长了一副不上道,不学好的模样。
张郁森抬了抬眼皮,心中郁闷不已,但仍坐直身子,恭敬道:“儿子昨夜在挑灯夜读。”
“放屁!”张刺史勃然大怒,猛拍桌子。
吓得张郁森身躯颤抖,将求救目光投向阿娘。
张夫人也被自家阿郎嗷的一嗓子吓到了,双眼圆瞪,声音温柔道:“阿郎,大清早何必对孩子动怒”
刺史夫人这样的反差,令人胆怯。
张刺史压下怒气,怒瞪张郁森:“你看的是正经的书吗”
张郁森一时语塞,他为了荒废胡大静的学业,几乎将街头流行的小话本扫空了。
昨夜练字时,无意瞥到桌上放着的小话本,便随手翻开,结果不知不觉沉沦一夜。
正当张郁森低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时。
刺史夫人再次开口:“阿郎怎么知道不是正经书”
她并不是一味的溺爱自己的儿子,只是单纯看不惯张刺史在家里耀武扬威的模样。
刺史夫人钱氏的母亲出身于五姓七大世家大族的清河崔氏。
其父官任四品尚书左丞,钱氏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娇生惯养,性子上有些极端。
发脾气时,会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出身高门大户,以正其身。
所以脾气经常处于暴躁与温柔之间,给人神经质的感觉。
对于旁人的表现为,心中有怒气,没有好脸色,嘴上如抹蜜。
对于不如自己娘家地位的刺史相公,时而如对待旁人那般。
毕竟老夫老妻多年,大多数时候对待张刺史还是嘴不讲理,没有好脸色。
张刺史这次倒是态度温顺了许多,没有再吹胡子瞪眼,和自家夫人硬着头皮抬杠。
“夫人,我这也是为他好,我原本坐上这个位置,也是靠门荫入仕,说句不好听的,看似风光,其实也就是个养老官。”
张刺史当年也参加了科举考试,也就是公务员考试。
无奈年轻时顽劣,不服从管教,三天两头逃课,到处乱窜,那读书肯定不行。
又加上张老太公是个没文化的,拿笔如扛大鼎,是真特娘的重!
自然也不注重儿子学业这方面,任其自由发展,于是儿子成了个混蛋。
导致常举年年都落榜,从秀才科到明算科考了遍,全是红灯。
同龄人都官袍加身,官帽戴头了。
而张刺史在家对着墙终日哀叹,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张老太公这才开始急了,后悔当初为了自由,拒绝枷锁的壮举。
想到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功臣,于是腆着老脸,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托关系递折子。
张刺史才得以从老爹手中接下了这个养老位置。
天下太平,舞刀弄枪是行不通的,唯有读书是硬核。
父子俩都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于是拎起书本,开始弥补过去丢失的读书时光。
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往上爬是爬不动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父子俩练就了一手好字。
于是将这些年得到的经验教训,还有对未来厚望,都寄托于下一代张郁森身上。
这个儿子还是有向上爬的希望的。
另一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
刺史夫人这次沉默了,自家男人是指望不上了,只有将宝全押在儿子身上。
要是儿子争气,做了大官,自己才能在一众姐妹中抬起头,才能将小赵氏压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