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天空很澄澈,像一汪蓝湖,恍然能映出春天的美和人间的暖。这个时候的风都是温柔的,连雨都带着丝丝温暖。纵然如此,却依旧无法将温暖带进下奴院,带进女孩们的心里。
千落穿着撒花烟罗衫,紫绡翠纹裙,梳着圆髻燕尾,如刚绽放的花儿般美丽可爱,虽然只有十二岁,身量还未长成,却因着那张已见倾国之色的脸而衬得十分纤细柔美。
她腰间垂挂的白玉兰花腰牌像是刑场上刽子手里的大刀,残忍地凌迟着音儿的身体,也眼红了所有下奴院的女孩,嫉妒和不甘让女孩们只一眼便迅速将千落排斥在外。
千落小心翼翼地递过昨夜在火焚房里从歆儿残骸中找到的一条黄色发带,随风飘摇的末端李歆儿三个字尤为刺眼。
音儿发狠的冲上来,对着千落拳脚相踢,眼泪流满尖瘦的脸颊,嘴里嚷着难听的谩骂。
这条发带就像炸药上的索引,亦或是磨刀石,生生刮痛两个女孩的心。
千落闭着眼睛忍痛任由音儿捶打。千落知道,打从进了这里,歆儿就一直护着音儿,吃的都捡她吃饱剩下的,痛的都替她挨着,委屈的都替她受着,把她往死里宝贝着。如今歆儿突然死去,那种一夜间失去亲人的痛苦,千落比谁都清楚,她能感同身受音儿的痛苦,却不能分担。她再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明明可以在那种时候拉歆儿一把的,若是她足够警惕或许小桃就没有机会让歆儿做替死鬼。
向来如此,强者的勾心斗角权谋算计,却让弱者去做棋子。他们顾虑自己的生死,寻求替死鬼,而弱者的生死又有谁会去担忧,又有谁会做他们的替罪羔羊怕是只有弱者自己。
“哟,有的人就是不一样,能耐大,就算踩在一个死人身上也能走上枝头。啧啧啧,伍儿姐,你还真不简单呐。”
沈倩儿一副幸灾乐祸地出口讽刺,望着千落身上华贵的衣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褂,心头有嫉妒在疯长,像是荆棘丛生,刺得她浑身发痛。
她还想说下去,却被然慧一巴掌打嘴上,愣得不敢说话。
“再多说一句话,我就一个字一个巴掌。”
沈倩儿知道然慧会些防身的小武功,也不敢嚣张跋扈,气愤地跺脚跑掉。
一旁的女孩见她发怒,也悻悻地跑开,荒凉的院子里就她们三个人。
千落将头埋在臂弯里,已经干涸的眼睛涩涩发痛,在心里发酵的仇恨汹涌得铺天盖地。
然慧坐在她身旁,小小的手搭上她的肩,出声安慰道:“音儿只是一时的小孩脾性,你也别放心上。有时候得认认命也得信信命。有些事,你我能力有限,就算有心也无能为力,看开些吧。”
千落抬起头,睁着灰暗的眼睛,冷漠而枯涩地望着角落里头已经深度绝望的音儿。
“命运,不过是失败者无聊的自慰,不过是懦怯者的解嘲。”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我从不认命,也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人定胜天。”
然慧一愣,用小小的身子抱住了她,有温热隔着衣裳传来,“我也相信人定胜天。”
千落紧紧抱住然慧,眼泪无声落下,印在她的衣裳上,那一大块水渍灼得她胸口火辣辣地痛。
“慧儿,我现在还没站稳脚跟,你且再等等,我定会带你和音儿离开下奴院的,到时候你们就不会被人随意践踏了。”
因着身份有变,千落也从下奴院搬进了一等奴婢专住的艺奴所,里边全是些不能轻易得罪的人。千落也收敛性子,每日都安分守己。
“你听说了吗小桃姐房里闹鬼了。”膳房里正在捡菜的女孩低头细声对身旁的女孩说道。
“真的吗”
“我也听说了。”一旁烧水的女孩也赶紧凑过来,“平日里仗势欺人,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听说前些日子她就弄了一个下奴院的奴婢,好像叫什么来着……对,歆儿。”
“这个我知道,听说是被鬼獒犬活活撕咬至死的呢,可恐怖了。”……
千落一进门口就听见了她们的窃窃私语,她平静地端着茶点,又大步迈出膳房,眼底有精明一闪而过。
而千落刚出膳房就见着正往这里过来的小桃。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