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时,金寒池曾信誓旦旦称自己绝不打没把握的仗,在那时的他眼中看来,所有没把握的仗都是先辈们的盲目和失误,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当年的口放狂言,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没经历过真正的大风大浪,如今事到眼前,才能真切感受到当年先辈们的无助。
金寒池回望着背后的祠堂,幽暗的房间里,隐约能看到一块块祖宗排位,他们安安稳稳地立于供桌上,千百年来目睹着这座宅子的兴盛,或许压根儿忘了这金家纵然手握通天蛊术,却也和芸芸众生一样,脱不开生死存亡。
而现在,他们将和自己一同目睹这座宅子的衰败,看着一切发生,却回天乏术无可奈何。
前院的枪声并未惊扰到金寒池,他的指头一根根动着,循序攥在一起,而后循序松开。
一五、一十、二五……
金寒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心中突然苦笑,希望那些蛊虫赶紧将门徒送走,否则自己这九根手指怕是不够用。
此时指尖儿传来的阵阵痛楚,无异于是对金寒池那份年少轻狂的一记耳光,本来么,但凡要是还有别的办法,谁愿意切掉自己的一根手指来做什么桩。
桩,在金家人眼中……不,准确来说是在族长眼中,金家的大部分东西都可以与门徒共享,唯独一些关乎命脉的秘密,比如这“桩”,就是族长严防密守的秘密之一。
在金家族长们眼中,桩是金家真正的“根本”,是对整个家族的庇护,也是在不得已之时,整个家族最后的支撑,简单来说,只要有桩在,金家就在,哪怕这家族已经覆灭成一摊废墟,在废墟之下,也会有星星之火隐藏其中,寻找机会蓄势待发。
至于其具体情况,凭着金寒池从族录中得到的种种线索来看,金家的桩早在数百年前就出现了,而且一直延续至今,期间因种种原因,桩的形态发生过数次改变,在金寒池和父亲这代,金家的桩就是那只匣子。
也就是说,金寒池是用自己的手指头,换了那只匣子,一方面是因为那只匣子是金玢一定要的东西,他有十根指头,但那匣子,天上地下却只有这么一个;另外一方面,则也与桩的形态有关。
金寒池清楚记得,自己曾在族录上看到过,金家第一代的桩,就是族长的手指,那在当年,是金家开始兴盛的标志,在当下,是金寒池唯一能施以依托的迷信。
护送门徒离开的蛊虫气息已经逐渐变得微弱,几不可闻,这意味着门徒们已经向着安全的地方渐行渐远;而宅子里,镇宅蛊的气息愈加强烈,这则意味着金寒池的战争即将开始。
随着一声吱嘎的声响,金寒池对面的大门被人推开,随着那个纤瘦的黑影拖着疲惫的步子踉踉跄跄进入院落正中,月光也逐渐爬上休伶的裙摆,银辉将戏袍上的金丝银线映衬得美艳绝伦,却躲过了血迹和枪孔,又或者说,是被吸了进去,那是一个个黑洞,吸食日月,吸食人的精气和活力,也吸食着希望。
好在,金寒池在休伶即将摔倒的那一刻迎向了她,一直以来,金寒池总觉得对人张开双臂是一个危险的动作,但在这一刻,他却本能地将休伶拢入怀中。
怀抱之中,是金寒池的安全范围,敏感如他,自然是不肯轻易对人敞开,依着他的话来说,人永远无法预测出扑向自己怀中的,究竟是柔软的躯体,还是锋利的钢刀。
所以,当休伶那柔软的身躯好似慢动作一般冲进金寒池的怀抱时,他一只手搂住休伶的腰身,另一只手则是突然攥住了休伶的腕子。
“你不会撒谎,所以你不喜欢说话,但是,动作有时候也会出卖你自己……”
金寒池说话间,低头望向了休伶的腕子,一只独瑟蛊虫正要从她的袖口中冲出,却因金寒池那一个动作而被扼在休伶的袖中,虽然没看清那蛊虫的模样,但是金寒池猜测那应该是一只能让自己昏睡不醒的小东西。
就像自己对待金家门徒一样,她是想趁着自己昏睡之时将自己送离这个危险之地,金寒池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做,她不该用自己用过的老套路来对付自己。
“你看,”金寒池虚弱的脸上再度挤出了平日里那副淡然的笑容,“我本来是打算让你和我一起打完这最后一仗的,可既然你对我耍这种手段,就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