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杳觉得……有些痒痒的,这种被人轻轻搂着腰的感觉很奇妙,有些激动、有些兴奋,然而又有些淡淡的伤怀。
说句难以启齿的话,章杳从小到大都很少与人做肢体接触,当叶君霖从背后轻轻捧着他的腰时,章杳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从记事起到现在,其中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根麻绳,将所有事情链接在一起,一环套一环,一扣结一扣,分不清彼此。
对于自己的童年,章杳最深的印象都是在冬天,或许是因那种寒冷太过刻骨,轻而易举便霸占了所有记忆的空间。
每一年的冬天,章杳都在自己的房里度过,他听守在门外的丫鬟们叽叽喳喳地凑成一团说话,还会有人烤番薯,她们说,冬天就是要凑在一起,人气旺了才会暖和。
然而,高高在上的章杳注定不能和那些丫鬟们凑在一起,这是父亲章喾海所不容许的,他必须在自己的房间里忍受寒冷和寂寞,这是身为族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那时候的章杳毕竟是个男孩子,虽然竭力隐藏,但是性格里的聪慧和狡黠总会在不经意时蠢蠢欲动,他要想办法驱散寒意,要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
忘了具体是哪一年,年幼的章杳去了父母的房中,他看到冷漠的父亲和啜泣的母亲,房间里燃着热腾腾的火炉,可气氛有如寒冰三尺,章杳站在房间角落,觉得这里比冰窟还要寒冷,他瑟瑟发抖,不敢说一句话,带着一身寒意悄无声息地来,又带着更冷的心悄无声息地走。?这就是他对童年的所有印象。
激烈这个词,常常让人联想到热烈,让人想到热,而父母之间的关系只能让章杳想到寒冷,他从未见过父母争吵,两人相敬如宾,母亲从不发表抱怨,只是任由所有情绪顺着眼角滴落,父亲也一如既往地沉默,好似一块坚硬而笨拙的冰,对母亲的哀愁视而不见。
这是一种凝固的气氛,比激烈的争吵更为可怕,那是一潭死水,是万年不动的枯墓,章杳看着那坟茔般的房间无计可施,没有人拥抱他,父母都在为他们之间无法化解的恩怨而赌气僵持,似乎全然忘了这个孩子是他们应该去爱的人。
接下来,章杳目睹了其他人与亲人的相处方式,那些被送来章家做门徒的少年们,他们的父母在与他们分离时,悲悲切切,父母抱着孩子不肯撒手涕泪横流。
那些人很穷,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衫,章杳哪怕随随便便脱下只鞋子也足够换他们一家人的衣服,但他们眼睛中、肢体上哪怕是颤抖的嘴唇里所流露的情感,却是章杳从未感受过的。
当他亲眼看到别人如何与父母相处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生自一个怪异的家庭。
这种思考在章杳心中渐渐发酵,成为了他在七八岁时最为关注的问题,他开始用种种方式在身边的下人们身上求问,渐渐知道了原来那些“亲吻”和“拥抱”,是普通家庭里最为正常的互动方式,他这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他的家庭才是真正的异类。
多知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是知道了一些对的、但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后,章杳试图改变父母,但是用尽种种方式,却发现都是徒劳,哪怕他故意从树上摔下来、故意掉进井里,换来的也不过只是母亲的悲切落泪和父亲的咒骂斥责,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想知道父母的关系会不会有所改变,但偏偏在这一点上徒劳无功。
最严重的事情发生在章杳十岁出头的时候,他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年,也或许是被他故意忘记了,章杳记得父母房中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那时候他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家庭,就算父母不能给他温暖,他也能够习以为常,而不用再徒劳地一次次跑去父母房中领取失望。
但那年冬天,终于放弃去父母房里的章杳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