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檀安正随意地欣赏着门边一株雪晶花树似的玉雕,余光瞥到她的床边一侧墙无声无息地推出了一个精致的梳妆间,清亮的灯光拢着她,她默默坐下,半晌伸出手指点向镜面下的一个小木格,从内取出了一把黄色的梳子,一言不发地垂头凝望。
塔塔卿彻底沉到远山下了。
灰暮色的天和山廓融成了一体。屋内不知不觉亮起了柔白的光,将琉璃似通透的梳妆间四壁映得愈发流光溢彩。
绯缡将梳子放到台上,从手袋中取出一样东西,竟是又一把梳子,两把梳子观外形十分相似。她轻轻捏着打量,隔片刻,眼眸一抬,自镜中望向门边的商檀安。
商檀安也望着她,不说话。
“我从第十区宿社地库买的,”绯缡面无表情开口道,“卖给我的人一开始想骗我说,梳子是一位大师亲手打造。我知道不是。
“我祖父只亲手打造过一把梳子,那是给我六岁的生日礼物。”她垂下眸,将劣质的黄玉梳放入木格子中,将台上那把更温润的梳子握在手心里,半晌低声道,“仲裁庭结束后,我有两天的时间整理个人物品,他们来住了一夜,走的时候,我的东西全部开箱,给托管机构和他们过目。”
她再度抬眸,透过镜子和商檀安对视,紧紧攥住自己的梳子。
商檀安一声不吭地望着她,而后将目光移开去,仍旧欣赏门边那棵雪晶花树。
绯缡默默坐了许久,重新点开木格子,将梳子换了回来,站起转身。商檀安神情微微讶然,落目在她手里,却自始至终没有发表意见。
“我想待足十二个小时。”她走出卧室道。
“嗯。”商檀安没有任何反对,跟出到门外。淡朱色的雕花门在他们身后立即顺滑地合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再看向她,廊道里才亮起梦幻般低柔的脚灯,令他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困了可以在楼下沙发上休息。”他建议道。
绯缡忽地笑起来:“我有更好的地方。”
“要坐吗”
商檀安在灰暗里望向扭藤树下依稀的秋千架,低低笑了一声。
“不用不好意思,大人可以坐的,你坐吗”绯缡又问了一遍,想着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把宅子拿回来,便问得十分诚心诚意,想让商檀安也体验一下她花园里的秋千架。
商檀安再度笑出了声:“你坐吧。”
绯缡便不勉强了,走到扭藤树旁,熟络地拉了一根缠在树干上的软藤枝,商檀安只听到顶上噶呀一声,仰头望去,过片刻,五六米高的树冠里垂下一架软绳梯。
“我的树屋当年没设计好,要爬上去,”绯缡摇了摇绳梯测试牢度,扭头对商檀安道,“我先上去,你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
绯缡攀到半中央,低下头望了望商檀安,夜光里隐约可见他站在绳梯旁,伸手虚虚抓着,难怪她没觉得像以往那样晃悠。她继续爬,灵巧地钻上了木屋的地板,贴着木头墙壁伸手摸过去,将灯扭亮了。
商檀安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黑乎乎的半空中,亮起了一屋光,黄黄地,就像苍穹星辰下的发亮的水晶屋,一个姑娘探身趴在灯光泻下的口子里,浅绿的长裙摆垂了一角,俯着头,真怕她的发髻也松散下来。
“上来吧。”夜风里传来清婉的呼喊。
“好。”
商檀安的速度不慢,绯缡倒替他白担心一场。她收回了绳梯,拉上门,见商檀安仍保持着跪坐的姿态打量树屋,便道:“你站起来没事,我们两个都在里面走动都没事,我测试过安全系数的。”
商檀安笑起来,果真直起身,试着走了两步。
小木屋的地板很平滑,四壁全是粗犷的滚木条,一处转角置了藤柜,走动时稳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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