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允剑的心袭来一阵悲伤。
悠远的悲伤,像是从无穷尽的黑暗中涌过来,又像是一抹鲜红的血,渲染了他的双眼。
他也曾如此痛苦地体会过别离。
如此痛苦。
他又想起杜寒嫣了。
很多时候,他并不想她,她就像是一颗安安静静躺在他心里深处的尘埃,在那个地方,也只有她一颗尘埃。他不想她,是因为他想得更多的是那个在她背后的男人,他想知道他是谁,他想知道他是利用什么方式得到她生命的大部分时间。
但他恨这样的自己。因为他始终相信,一个人若有了过多的感情,便不会是一个称职的杀手。
李墨痕拍了拍段允剑的肩膀,看着他。
段允剑这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走了神,原来已经忽略了外界的情况。
李墨痕道:“师父,你没事吧”
这样的话本应该由段允剑来问他。
段允剑面无表情,说道:“走吧。”
两人穿行在群山之间。
李墨痕问道:“师父,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洛阳。”段允剑道。
“别姑娘曾说她的家就在洛阳……”
段允剑道:“我们就去别月楼。”
“真的吗”李墨痕很欣喜,突又沉色道:“可是……别姑娘已经走了……我们还要去别月楼吗”
段允剑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
李墨痕相信他的话,段允剑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但是,今天没有人来接他们。
他们已经远远离开了仙女湖,那个美丽的仙女湖。
李墨痕往篝火上添了几块木柴,又拾起一根小树枝在那只被悬挂着的野鸡身上捅了捅。他读过的四书五经或道教典籍上没有教他怎样判断一只鸡烤到怎样的程度才算熟。
段允剑从远处走来,将手里的水囊抛给他。
李墨痕一边喝水一边道:“师父,徒儿有一事很好奇,不知道当不当问。”
段允剑道:“说。”
李墨痕道:“寒嫣姑娘是师父什么人”
段允剑一怔,瞪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李墨痕又拿树枝去捅那只烤鸡,说道:“师父您睡着的时候,常常在梦里喊她的名字……”
“记住!”段允剑冷冷看着他,道:“今后不要再问这个问题。”
“哦。”李墨痕低下头。他手里的树枝已经穿过烤鸡的身体了。
段允剑把那只烤鸡取下来,扯了一半递给李墨痕。李墨痕把半只烤鸡放在手里,被烫得叫苦连连。
夜深时,听到远方有几匹快马跑过去。无论多黑的夜,这世界上总有人不休息,他们或者忙于杀人,或者忙于逃命。
段允剑缓缓走到几丈外,轻轻跃上一棵榕树的树干上。他看着黑夜,看着远方的杂草连天,看着那几匹远去的马。
那几匹马所去的方向,和他们两人要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当中一匹马上,有一位戴着帏帽的女子,她胯下骑着的坐骑,正是江湖传说中夜行千里的“奔宵”。
她身旁共有四个人,当中一个正是害死展鹿的赤须大汉;另外两个汉子长相几乎一模一样,都穿得极干干净净,唯一能区分他们的特征是左首一人留了些胡子,右首一人没有胡子;最后一人是个中年妇人,打扮得极简单,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
那个戴帏帽的女子骑的是最好的马,她永远是在最前面,当风偶尔吹起她的帏帽时,才能发现,原来她便是杜寒嫣。
五匹良驹已掠过一片片小树林,离段允剑他们很远了。
他们的目的地,莫非也是“别月楼”吗
那妇人说道:“杜姑娘,我们暂且在前方歇息一下吧!”
杜寒嫣轻轻摇了一下马上的辔铃,马便停在一个茶棚面前。
她从马上翻下来,说道:“都歇一下吧。”
其他四人也都翻身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