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活下去,得先死。
难怪无论她卜了多少卦都是必死的局。
巫溱摊开手,掌纹清晰而深长,一滴微凉的水珠落在手心,紧接着又是一滴。
抬头,透过稀稀落落的树叶看到乌云沉沉的天。
族长说,她身上已有巫印,若要再次换命,只能在濒死之际巫印消散的那一刹。
“喵”
毛绒绒的小东西甩掉头上的水珠,钻进了她的衣角,巫溱拎着它的脖子,拍掉身上的泥土起身回屋。
离醒来那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余五天,除了族长那日领着长老们急冲冲的来了又走,再也没有人来过。
院子里只有一个照顾她起居的小丫头和这只黑猫。
但她能感觉到,周围有许多陌生的气息,也不知道是保护她还是为了看住她。
巫溱隐隐觉得是后者。
她自小跟着师父长大,认真说起来与巫族并没有多亲厚。
她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与天争命的棋,如今各取所需罢了。
雨落得极快,进屋时衣衫已经湿了大半,巫溱抬手关了窗户,滑下的半截衣袖里露出隐约的黑色纹路。
刚换下湿衣,门被咚咚咚的敲响了。
巫溱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还没有到晚饭的时辰,伺候她的小丫头也不会来。
拉开门,发现门外的人并不认识。
来人似乎走得颇急,虽撑了伞,裙摆上依然沾了些湿泥。。
“不请我进去”才到她肩头的小姑娘倨傲的抬起下巴。
巫溱好脾气的笑笑,侧身让她进了屋,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小姑娘不喝,只是捧在手心里,热气慢慢氤氲开。
如花一般的年纪,着了一身深色显老气的衣裳,料子却是极好的,脸上尚有些婴儿肥,五官算得上清秀。
巫溱不知她的来意,也不着急,任她肆无忌惮的打量。
“你不认识我,”小姑娘盯着她看了片刻后说得笃定,紧紧的抿起唇,“可我认识你,从记事起就认识你,巫溱。”
巫溱想,认识她的人虽然不多,但京城里能识得她的人也不少,这姑娘她确实没有见过。
可这里不是丰京,甚至她现在根本不是巫溱的脸。
这姑娘却是京城口音。
忽然想到什么,巫溱的瞳孔急剧的收缩了一下。
“你猜到了是不是”瞧见她的神情,小姑娘浅浅的吐出一口气。
“我从小就被拘在府里,不能出门,不能与京中闺秀结交,贴身丫鬟隔两年便换一拨,娘亲对外称我身子弱,”小姑娘笑了笑,露出一个极浅的酒窝,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其实我身体很好,能跑能跳,能吃能睡。”
她紧紧盯着巫溱的眼睛,似要看进里面去一般。
“可我不能亲近别人,甚至不能出现在人前,他们怕你来了之后,性子与我不同,喜好不同,让人瞧出来。”
除了娘亲,她连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但她依然渴望活着,跟娘亲生活在一起。
巫溱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说什么。
小姑娘看了她片刻,蓦然扬手将茶杯砸在地上,热气溅上了鞋面丝毫无所觉。
拔高的声音有些尖利:“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告诉你,却让我从小就知道,我的命是别人的。”
“既然不甘心,又为何不反抗”巫溱看着她因动了怒气而染上潮红的眼睛。
“不甘又如何”她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神情,绝望而愤怒,“你可以去死,但巫族的一千八条人命,你可背负的起”
那一千八百条人命里,包括她的娘亲,生养疼爱她的娘亲。
为此,她怨恨了无数遍,也诅咒了无数遍,却没有人听得见。
巫溱沉默,巫族的命与她有何干系。
此生她护住了师父一人性命便足以,可惜上天让她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成了奢望。
小姑娘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神情,蹲下身去,将脸埋在了臂弯里:“凭什么凭什么巫族这么多人,凭什么是我”
整整七年,每一日她都活在囚笼和恐惧里,等着不知哪一日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