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崚戚然看着江面,“去年中秋我不在园中,雯儿来替我放灯,今年我也替她放一盏。”
伸手从旁边的芭蕉树上折了一片叶子,纤指灵动,几下做成一只芭蕉船,又另折一片芭蕉叶,围成一只四方灯筒,摸出寸霜剑,在筒壁四面刻了怀念之语,把灯筒放进船里,拦了顺水漂下的另一只灯,借了半根短烛,插进灯筒当中,伸手一推,碧光莹莹的芭蕉船灯流入兰江,成为遥遥远去的万千星辰中的一颗。
林雪崚的目光随灯漂移,“青龙君,我不知你在衢园偷藏了多久,这个中秋园子里萧条得很,少了雯儿,园主也去向不明。”
此刻远方正游荡着一艘彩乐花船,船上笙歌媚曲,音飘十里。
她伸手指着花船,“那是毫州刺史李宝升的宴船,现在淮北旱情如虎,数水并枯,麦收无望,秋播难继,冬春将有惨重的饥荒,毫州辖下十二县焦田赤野,这李宝升却坐视不理,早早南下探亲就食,已在江南逗留两月,携属下别驾、长史、司马一干闲人,莺歌燕舞,乐不思蜀。”
又侧手指着兰溪城外的拦江堤坝,“园主为这堤坝花了十几年心血,年年加固,岁岁查治,如今三江无患,民众安居。青龙君,这世上有的人如同鼠患,有的人却造福百世,可惜鼠患多,造福者少。”
“我琢磨园主孤身远走的缘故,如果没猜错的话,让新人横死洞房是给园主的一道威胁警讯,所幸我师兄羞涩拘谨,喝酒之前,未曾沾染一星半点带鬼醉蓝的胭脂,所以免遭于难。”
“这繁琐阴毒的手段是女人所布,驱鹰取毒、飞鹰送毒、设法投毒,一气呵成,谋划者是朱雀君。也许园主曾经错过什么消息,也许他又另外得到了什么消息,令他领会了警讯的含义,所以孤身出行。”
她转过身子,认真的盯着青龙君,“神鹰教这样处心积虑把他逼引出去,到底要做什么呢园主虽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可他治水救灾,受他福泽的人千千万万,他若有什么不测,愿意不顾性命为他讨回公道的人,不计其数!”
目光想从他眼里挖出答案,青龙君只是不以为然的一笑,“人心如海,难窥其底,你们那大德大智的易园主,也是一样。”
林雪崚胸口起伏,觉得这人虽然近在眼前,可浮魅飘忽,没个实在。
和他对峙半晌,没有希望,她摇摇头,迈步便往回走,“包袱还我,我想吃桂浆糖竽。”
“你吃你的桂浆糖竽,包袱不还。”
“我没带银子,包袱里有散银铜钱。”
“早被我路上花光了,想要包袱,拿东西来换。”
“我出来匆忙,没东西可换。”
“刚才那刻灯的小匕首就不错。”
“我爹给我的寸霜剑,你做梦!”
“买卖不成,只好怪你自己。”
林雪崚顿住步子,再也按捺不住,提脚一勾,把路边的一块石头踢得朝他直飞过来。
青龙君侧身躲过,她又连踢带掷了二十几块石头,块块凌厉,谁知这恶匪再也不是洞中累得筋疲力尽的烂泥鳅,他面带微笑,轻身跃闪,一块击中的也没有。
林雪崚扶住腰,气得坐在岸边不语。
青龙君慢条斯理的在她身畔坐下,“算啦,你腰伤可怜,不难为你了,给我也做一只芭蕉船灯,我就把包袱还给你。”
林雪崚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真的”
“一言为定。”
她伸手摘叶做了一只芭蕉船,接着摘叶折灯筒。
青龙君把做好的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细看,芭蕉叶子翠绿光润,小船里外精巧整齐,惹人喜爱。
玩了一会儿,见林雪崚正用寸霜剑在灯筒上镂刻,他好奇心起,凑过去一瞧,灯筒四面一面刻了条泥鳅,一面刻了只乌龟,一面刻了八只王八。
刀尖正要往第四面戳下,他大喊一声:“住手!”
“怎么啦”
“谁叫你刻这些”
“你说要灯,你又没说让我刻什么。”
“臭丫头,不会刻点好东西”
“好吧,最后一面,你说刻什么”
他看着她一脸得色,忿忿道:“刻个月亮好了。”
林雪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