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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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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七)(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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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一直生长着齐膝高的嫩草的辽阔草原上,此刻再不复先前那般与世无争的静谧与美好,残肢断臂,伤痕遍野,那汇聚在一起,仿若小溪一样朝着山坡下方流淌的粘稠鲜血,以这片古老的燕州大地为画板,泼上了一层让人不敢直视的血色图案。

    铺满了一大片绿地,层层叠叠,最后堆积起来甚至比一个成年人站直了还高的尸堆里,既有人的,也有马的,有的人一直到死前,都还紧紧地抱着敌人的尸体,宁可与其一同滚入深渊,更多的,是紧握着手里的兵器,掰都掰不开,静静地躺倒在地,好似睡着了一样,此刻已经升入了天空的金黄色日头,又为这血腥而惨烈的可怕画面,渲染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色光辉。

    战场之上,仿佛有无形的,从古老的时代传来的号角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歌颂着,赞美着,就连自然中的风,也忍不住到各处为他们传唱着这场战斗的庄严与肃穆,如此一战,举世罕见,两军对垒,二十余万人厮杀成一团,竟然无一人退缩,直到尸首铺满了整片山坡,这是何等的壮烈!

    曾经被誉为南地第一精锐的沥血军,经此一战,已是全员战死的结局,而谢厚胤靠着暗度陈仓的法子,好不容易才从西面战场上带来的卫国骑兵,经此一战,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万残兵而已,谢厚胤表面上神色如常,只是拄着性命相托的长枪,在几个伤势不重的手下们的小心搀扶下,坐到了一边,哪怕身下的草坪上全是黏糊糊的鲜血,他也完全不在意了,因为作为冲锋在前的主将,他的身上早已被鲜血浸透,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所以坐不坐在干净的地方,对他而言,已经没区别了,更何况在这种时候,这片天地之间,哪儿还有干净的地方给他坐呢

    谢厚胤的内心,其实远不如表面上那么的镇定,因为说实话,他先前从未想过,这可谓是蓄谋已久,自己在私底下已经推演了无数次的一战,竟然最后会打得如此的惨烈,甚至远远超过了他预估的战损。

    寻常的军队,比如晋国这临时拼凑起来的十万大军,一旦战死了两三成的士兵,便会军心溃散,四散奔跑,这一点,在先前便已经得到了证明,而训练得当的军队,哪怕有五六成的人都已经战死了,只要主将未亡,也会强撑着不退,但若是一旦死伤到了七成,绝大多数军队,都一定会撤退保留实力,但沥血军没有,他们从开始,打到最后,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个人,都没退过一步,人人皆是面朝西方倒下,纵然身死,也绝不后撤!

    谢厚胤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他抬了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了远处,在那里,那个可敬又可悲的老人,竟然还在挣扎着,只可惜,大局已定,在手下人已经全部战死的情况下,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这位沥血军的老将军身上遍布了伤口,血色的铠甲都已经破裂,变得残缺,他仰望着天空,默默地脱下了头盔,失去了头绳绑缚的白发,肆意地披散下来,然后沾上了肩头的鲜血,让他看起来变得份外狼狈。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阵眩晕感袭上脑袋,他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却丝毫没有减轻那种近乎催眠一样的眩晕感,他知道,他只是太累了,这时候的他,就好像是一头迟暮的老狼,而属于他的狼群,已经随着时间而消亡了,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不愿意屈服于命运的他罢了,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同类可以依靠,他头晕眼花,毫无战斗力,看着四周慢慢围过来的猎人们,他除了张嘴发出威慑性的低吼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那曾经可以剖开敌人肚子的爪子已经钝了,他那曾经可以轻易咬碎敌人喉咙的尖牙也已经掉光了。

    站在堆满了敌人与同袍们尸体的尸堆上,他浑身无力,却又不愿意倒下,最后他只能靠着先前插入尸堆里才树起来的一杆大枪,以此作为依靠,勉强站着,他的手里仍然紧紧地握着那把已经卷刃的大刀,这时突然有一阵风吹来,向来自称不输年轻人的他,竟然会觉得有点冷,他明白,那是因为他的血,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流干了,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咬着牙,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哆哆嗦嗦的窝囊样被敌人们看见,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完全被额头留下的鲜血所糊住,睁不开了,他瞪大了唯一还能视物的左眼,看着周围的惨烈景象,恍惚间,似乎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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