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不到三更起来了,蹑手蹑脚地先是去爷爷床边看了一眼,在确认他老人家睡得很香时,便悄悄出门了。
按道理了年纪的人睡觉很轻,容易惊醒,时常失眠,但考虑到我爷爷目前的身体状况睡不好,只会加重病情,所以老大夫特意给我爷爷开了安神的方子,只要晚临睡前喝一碗,基本能一觉睡到天亮了。
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让我爷爷能够得到充足的睡眠,有利于延缓身体的恶化速度,二来也是让我不用刻意守夜照顾爷爷一宿,也能休息好,第二天才能有足够的精神出发,进京赶考。
而这一晚,是我在村里度过的最后一晚了,因为爷爷昨天下午召集村民商量后,还是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让我最后陪他一晚后,第二天一早赶紧出发,进京赶考。
毕竟此刻距离考试还有不到四个月了,如果我再不出发,路稍微有点意外,耽搁一下,我会因为不能按时赶到京城而失去考试资格。
那么,对我来说,这十年的寒窗苦读算是白费了。
可是,我也知道,假如我真的听爷爷的安排,第二天早出发进京赶考的话,意味着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我深知他的身体状况最多也能再撑一个月左右,这一点,包括爷爷在内,所有村民同样心知肚明。
既然是最后的一晚,所以我特意谢绝了隔壁王婶的好意,亲自下厨,和面,洗菜,剁馅,很用心地包了一盘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并且分成了三份。
一份放入笼屉做成了蒸饺,另一份水煮后加入鸡汤和酸辣调料做成了酸汤水饺,而最后一份则用开水焯了一下,然后放入油锅里炸成了金黄色。
这样的吃法,是爷爷这一生最难忘也是最喜欢的吃法,因为这是当年爷爷娶奶奶时,结婚那一晚的晚餐,虽然并不丰盛,也没有亲朋好友祝福,却是奶奶亲手为爷爷做的第一顿饭,也是爷爷这一生觉得最好吃的一顿晚饭。
从那以后,每逢佳节,奶奶都会为爷爷做一顿这样三种吃法的饺子给爷爷享用,以此来回顾她俩当年最艰辛却最幸福的时光。
而奶奶也很有先见之明地把这一切教会了我,说是她预感着自己会爷爷走得早,希望即使将来有一天她不在了,还能让爷爷吃到这极有纪念意义的饺子。
当时我还不解地问过她,为啥不让我爸或者我妈学习做这种三种口味的饺子,可是奶奶若有深意地告诉我,他俩也是指望不的,还说只有我是最终能一直守在爷爷身边的。
那时候,我还小,自然是没能明白奶奶这番话的深意,直到后来我爸妈失踪后,我才渐渐明白了奶奶的预见性又多么神了。
而最终也的确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她早早撇下爷爷去了另一个世界,原因是我爸妈外出后,莫名其妙地再也没能回来,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失子之痛,郁郁而终。
从此以后,家里只剩下我和爷爷了。
每当我看到爷爷心情不好,或者是特别想奶奶的时候,会悄悄下厨,为爷爷做一顿这样的晚饭,给他一份惊喜之余,也是让他明白,奶奶其实一直以另外一种特别的方式在他身边陪着他呢。
而每次这个时候,爷爷总是含泪吃完了所有的饺子,再抱着我大哭一场,直到哭的昏睡过去,等第二天醒来,心情恢复正常,再次变成村民眼里乐观豁达的村长了。
爷爷的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也是让我明白,人有时候是活在感情里面的,适当的宣泄一下心情,对身体反而是由好处的,总闷在心里,再闷出毛病来,还是要强百倍的。
当我端着三种口味的饺子,来到床边,和靠在床头的爷爷一起吃晚饭时,爷爷的眼圈又有些发红,还破天荒地和我干了一杯酒,又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显然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对我来说是他的遗言了。
而他一个月后,真正该讲遗言的时候,我却正在进京赶考的途呢。等到我如他所愿地衣锦还乡时,他已经是地下的一堆枯骨了。
所以他也是很珍惜这最后能和我相处的一晚,并且迟迟不愿意喝下老大夫精心为他熬制的安神药,是想最后能多看看我,哪怕多聊一刻钟,他都万分珍惜。
但我知道爷爷的身体是经不起这么强撑着的,于是,趁他很专心地跟我讲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