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那个高坐皇位的男人,还是王都城中多与陈家有恩怨的王孙贵胄,又或者陈家众小辈,只知我携三子初到王都城便崭露头角,终成一代大将,却绝不知我来自何处,师承何门。”
当陈太极怅然长叹,开始说起隐藏在心底深处多年的密辛时,陈乐心与陈常惺同时扬起了眉梢。
陈乐心嘴角一撇,道:“小时候我为了问这个问题,可没少挨鞭子。我又偏生是个执拗性子,最狠一次被老头子吊到了门楣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抽,要不是大哥拼了命拦着,二哥把脑门儿磕花了劝着,保不准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那根染血的麻绳上了。”
陈常惺那个时候还没出生,记忆里倒是没有这片段,只是听陈乐心这般说,倒也隐约明白一些那件密辛在老爷子心底的沉重性了。
陈太极没有接陈乐心的茬,情绪已经飘到了数十年前,看起来有些恍惚,连眼神都迷离了几分。
“我本也是世家子弟,那时候还不叫陈太极,叫陈秋意。我所在的家族无论放到什么地方都绝不算小,正因如此小辈之间表面和蔼,背地里竞争力却大得出奇。我打小天赋不好,在家族里不受重视,甚至连联姻牺牲的资格都没有,这样也好,也可以跟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只是谁又能料到,我喜欢的人会是一代花魁呢”
陈太极嗤笑道:“陈家地位何其高贵尊崇,岂会允许门下子弟迎娶一个青楼女子在那些大人们眼中那是有辱门楣的事情!可当时我年轻啊,自认为喜欢大于一切,便偷偷地将她娶了回来,虽然过得不够光明正大,躲躲藏藏,但我二人相濡以沫,彼此倒也欢喜幸福。可好景不长,当那青衫儿怀了乐心没多久的时候,消息不知缘何走漏,被一直与我为敌的堂兄陈秋虹得知,竟将此事彻底抖露了开来。陈家大人暴怒,要将我与那青衫儿以及腹中胎儿杖毙,是我那年迈的父亲用脑袋磕碎了门槛儿才为我一家五口保了一个逐出家门的机会。”
陈乐心从没想到,老头子之所以来到大松王国安身立命,其间竟然还有此等缘由,拳头登时攥起,眯着眼道:“我娘呢”
陈太极扭过头,追忆道:“去了,被逐出家的时候动了胎气,生下你就去了。”
陈常惺心头一震,这才知道为什么陈太极总是不愿意提起那桩陈年往事。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当初你要迎娶那青楼小妓,我才百般阻挠。非是我对青楼女子有成见,实是你娘那件事情在我心中扎得太深啊。”
陈太极看向陈乐心,有些歉然,有些愧疚:“对不起,那件事,是我这个当爹的自私了。如果你娘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怪我吧。”
陈乐心与陈太极之间最大的心结,就是令陈乐心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的事情。
即便陈乐心如今归来,但父子二人心中的疙瘩却注定难以消泯。
可如今随着陈太极的推心置腹,将藏在心里那些往事全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陈乐心方知死结缘何系起。
陈乐心只觉心头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乐心一把抓住陈太极的手腕,颤了好一会儿,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父子二人只是对视一眼,一切便尽在不言中了。
那深藏二人心头多年的死结,也就此解开。
陈乐心到底是堂堂黑云寨的大当家的,是从尸骨堆里爬出来的,感慨了这些年的怄气不过是稚童行径后,一股难以形容的怒火复又涌上面容,道:“您口中的陈家,是什么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