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的大戏已近尾声,而戏台下的好戏却刚刚开始。闪舞摆在众人面前满桌的珍馐佳肴、琼浆玉露,也在如今忐忑不安的心情下索然无味。
单灵夕一行落座的位置,正好处于钱家筵席正中央的风水宝地。但若以罗网论,则恰恰自投网心。
十人成席的黄榉木圆桌,宝塔纹层叠。居首座的,是一位衣饰华丽、福泽绵长的中年人,头戴平天冠,身上系着松松垮垮的九龙袍,一把三绺长髯,天庭饱满法相端正,却偏偏翘着二郎腿,坐无坐相、站无站姿,瞅人时鬼鬼祟祟,那猥琐模样与须弥山喜宴那夜的端庄持重简直大相径庭。
圣盈见他扮相逼真,内里却是吊儿郎当的一团烂泥,数次将憋在嗓子眼儿的“父皇”二字生生咽进了肚子,暗地里恨恨骂了一句:“死妖怪,穿上龙袍也不像天子!”
而坐在“天帝”身旁,同样一身华贵、满脸福相的中年妇人,身态圆润,面庞如一轮满月,却端着一副小媳妇儿模样,为“丈夫”殷勤地斟酒布菜,哪里还是传言中威名赫赫、主宰阴气的西灵王母。
“盈儿,你对为父的,有何不满”猥琐的“天帝”陛下全身抖得似正在筛豆子,一双眼眯成微小的缝盯着对面的便宜女儿,眸中精光乍现。
圣盈怒目圆睁,恨不能将那冒牌货扒开皮肉,看看内瓤里到底装了什么乾坤。只是在接收到好友“稍安勿躁”的眼神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数日不见,父王高大威猛了不少,倒教女儿喜出望外,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那冒牌货嘿嘿一笑,得寸进尺道:“既如此,吾儿见了父皇、母后怎不奉茶见礼,难道竟忘了天家规矩、伦常孝道”
圣盈一管老血哽在咽喉,差点喷了他满头满脸。还奉茶见礼本姑奶奶没打得你满地找牙就已经不错了……
“玉帝伯伯!”单妖灵忙挽住快要暴走的人儿,嘻嘻笑着亲热唤道:“圣盈这几日嚷着膝盖疼,想是近来风餐露宿的受了凉,不能给您磕头请安,还望饶恕则个。”
那假“天帝”派头倒不小,闻言捋了捋胡子,面有不悦地瘪嘴哼了一声。
单灵夕故意不看他脸色,热情续道:“适才我见她身体抱恙,本想着带她去东巷口抓几副药治治,无奈囊中羞涩,缺了些诊金。如今见着伯伯真身,犹如天神下凡,格外亲切。圣盈平日里也常念着您老人家慈悲宽容,想来襄助一二,解子女之危难,应当不成问题罢”
这次换了那冒牌货老血哽咽了。
圣盈顿时目瞪口呆,这神操作溜得很!
“单,单姑娘,咱……咱们来时匆忙,没带盘缠!”假王母闻言,低眉顺眼地看着丈夫脸色,忙搭话替他解围。
“哦!”小乞丐失望地叹息一声,转而问身边端坐如松,满脸愁云密布的胖头和尚:“弥勒菩萨,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乐善好施,在须弥山时,也曾对晚辈诸多照拂。现下能否慷慨解囊,襄助一二”
“啊”那胖和尚一直唇角低垂,双眉紧蹙,满脸苦相。忽而听她提起旧事,云里雾里的也不知如何接话。后来为了掩饰可疑身份,千般不舍、万般心疼地从怀中哆哆嗦嗦掏出一锭金,捏在手中眼神闪烁地挣扎良久……
小乞丐自然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趁机夺了那明黄之物,嘻嘻笑着揣进荷包。而后掩唇咳嗽一声,提高音量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不知今日席上,这许多的旧识老友,能否卖小女子一个薄面,勿要另生事端”
周围原本喧闹嘈杂的背景,忽然诡异地安静下来,再不闻觥筹交错之音和低声耳语。想来是小乞丐的话被周遭的人听了去,她的薄面忒厚,让这满园的牛鬼蛇神都颇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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