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六日,戌时二刻,原本在那神秘的小乞丐阻断蝶谷惊喧派丑闻波及其它仙门、金老二再度发声时,天香阁典卖会场依旧嘈杂喧嚣。然而,这些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自那一男一女施施然步入正厅后,顷刻便戛然而止。
天香阁偌大的空间一时静如死潭,连稍沉重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这种压抑的感觉,直令人汗毛倒竖……
踏夜而来的女子,不施粉黛,头挽灵蛇髻,着一袭褐色粗布衣衫,却难掩倾城貌。一头华发的男子,身穿月牙色布袍,面容清癯、微露病态,明明是寻常书生模样,却自内向外散发出一种无可名状的渗人气势,尤其是那双深邃淡漠的眼,寒光粼粼,让人望而生怖!
没有招摇过市、车水马龙的排场,亦非威名赫赫、享誉六界的仙家名流,极普通、甚至稍显寒酸的装扮,偏偏拼凑在一起,让两人似从黑暗炼狱款款行来的佳侣,借着冷冷月色,炫目得夺人眼。
那布衣书生甫一进门,凌厉目光便蛇行过人海茫茫,最后定格在呆立场中的乞丐身上。他步伐未停,唇角却已勾出一抹危险的似笑非笑,抬手间食指微动,召唤动作一如行云流水,潇洒自若。
“救星啊!”前一刻仍处绝望中的乞丐忽而看见昨夜在青云庙“慷慨解囊”的救命恩人,一如枯木逢春,整个人都活泼生动起来。
“啪!”玉帝幺女乍见好友一脸“贱样”,立即心领神会。她不禁想起那时众人溜之大吉的做派,抚额痛斥道:“单姑娘,坑人也要有个度啊!别指着一只羊薅毛,都快薅秃了!”
“没事儿!他能耐大,秃不了!”单妖灵止不住内心的魔性狂啸,心道:魍魉二妖与他们的骷髅干娘修为匪浅,此人尚能以一敌三而毫发无伤,闯天香阁结界如履平地,分明是公鸡中的战斗鸡,秀才中的武状元……
灵渊族长凤顾源眼见白衣华发的书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浓眉一蹙,沉声提醒道:“小妖怪,那人非常厉害,你别只顾着玩火,最后收不了场!”
“凤族长,你这是裸的歧视!”单妖灵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襟,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什么小妖怪人家有名有姓的!”
“哼!”凤顾源高傲地轻嗤了一声,再不理会她。
“单单啊!”圣盈眼巴巴望着好友狗腿子似的飞叉叉溜掉了,长叹一声:“似你这般背信弃义、小人行径,他若还肯助你,绝对是真爱!”遂百无聊赖四下扫了一眼,却发现原先粘在桌上作妖的伤残人士——六六怪,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了踪迹。
“嘿,人呢”玉帝幺女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对面圆脸的小丫头见状,神神秘秘附在母亲耳边低声道:“娘亲,那灵怪见了刚刚进来的人,偷偷从桌下溜了!”
梵心秀眉微蹙,低头无语。
……
摆凳、端茶、递水、谄媚之笑……赫连流湘挑眉看着眼前本该见了他们羞愧得钻地缝,如今却堂而皇之出现的乞丐,狠狠抽了抽嘴角,再次嗤之以鼻:“小人,马屁精!”
“是,是,姐!喝茶。”单妖灵丝毫不觉羞耻,嘻嘻笑着应了。——小人、马屁精是姐!谁又吃亏呢她顺手为美娇娘奉上了一盏用三两碎银换来的竹叶青,而后又给书生恭恭敬敬地斟了一盏:“姐夫——请茶!”
赫连流湘立时被惊掉了下巴,而后脸色尴尬地偷看一眼身边人平静无波的表情,竟忘了回一句澄清言语。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只被掐住了七寸的蛇,喜怒哀乐全由着别人高兴,若真惹了他,那“死”字还不知如何写法,所以还是少开口为妙!
书生早听出了小丫头唯唯诺诺背后的蹊跷,并不拆穿。只理所当然地接了她奉上的香茗,清冷回了一句:“以后若再这样叫,仔细你的腿!”
“好的,先生!”单妖灵瞬间面色不变地改口了。心中却暗忖道:这俩,明明孤男寡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