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这种很少在北方边陲小城延春出现的天气,进入三月以来,竟然打败了春寒料峭这个常驻者,而且一驻就是多日。天气好,心情就好,上至政府官员,下至平头百姓,这种好心情在三月六日达到了高潮。
三月六日是延春开发开放一周年纪念日。从五日开始,延春的各主要街道便开始张灯结彩,最繁华的二商店门前的空地上,开始搭建简易舞台。孙少华听班长史耀威讲:六日晚间,二商店门前不但有秧歌比赛,还将燃放焰火,而且,省、州的文工团还有歌舞表演。
和高一、高二不同,临近高考的高三学生只放了半天假。当天中午,在校吃完午饭的孙少华返回家里的时候,弟弟孙少武正一脸讨巧和满眼期待地在大门口迎着他。
“哥哥,你回来啦!”孙少武跟着哥哥进了院子,孙少华刚刚停好自行车,孙少武便翘着脚,笨拙的摘下哥哥沉重的书包。
孙少华吃惊地打量着弟弟,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表现。
“说吧,找我啥事”孙少华低头问。
孙少武怔怔地看着哥哥,忽闪着大眼睛,内心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你不说,我可走了。”孙少华忍住自己想乐的情绪,说的一本正经。
“妈妈说,你今晚带着我到市里看焰火。”孙少武说完,一脸的诚惶诚恐。
孙少华笑笑,忽然发现,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其实挺可爱的,圆脸,阔鼻,小嘴,特别是一对大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就是个头矮了点,充分遗传着继父身上的淳厚和朴实。
晚饭在孙少武的催促声里提前并很快结束了。暖暖的夕阳沉入山底的时候,孙少华已经驮着着孙少武兴冲冲的向市进发,沿途不断遇到前往市里的兴高采烈的人们,慢慢汇成流向城市的滚滚人流。
距市中心尚有很长的一段街路,哥俩就听到了阵阵喧天的锣鼓和唢呐声,秧歌表演已经开始,孙少华匆匆地把自行车停在街边一处小商店的门口,拉着弟弟随着人流兴奋向前走着。
越接近市中心,人流越密集,延春城居民倾城出动,在这个火树银花、春意阑珊的夜晚,人们都似乎释放着压抑了一冬久违的快乐,展示着蓬勃的笑脸。
孙少华领着弟弟随着人流慢慢走到市中心的时候,主街靖和街南北已是人山人海,街中央的秧歌表演渐入高潮,足有三百人的表演队伍踩着高跷,穿着大红大绿的戏服,有的画着夸张的脸谱,有的头戴各色人物的搞笑大头面具,手拿粉红的折扇子和紫红的手帕,和着震天的铿锵锣鼓,扭着,摆着,不时有年轻的表演者走出队伍,踩着高跷翻起了手翻甚
至空翻,引得围观众人的阵阵惊呼。孙少华领着弟弟挤到前面,一把将他举过头顶架在肩头,让他尽情看个够。
就在这支涂着浓妆、穿着各种夸张戏服的专业秧歌队伍顺着主街缓缓南行,跟在队伍后面不踩高跷秧歌队伍正好走到了十字路口,随即展开了队形,随着四十多岁的男领队手中红色长绸向天空一展,主街十字路口的新华书店二楼缓台上的两个大号音箱忽然响了起来,播放的歌曲是整个东北地区都家喻户晓《大姑娘美大姑娘浪》:
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这边的苞米它已结穗
微风轻吹起热浪
我东瞅瞅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
找得我是好心忙
……
这首脍炙人口的由东北二人转改编的秧歌调,欢快泼辣、热烈浓郁,瞬间燃爆了街面上所有人的情绪,在秧歌队伍的后面,不断有围观百姓加入,和着击打心灵的音乐鼓点,跳啊,摆啊,尽情宣泄着抑制不住的爱与欢乐的美好情感。
人群中热烈的情绪也迅速感染着孙少华,就在这个时候,孙少华突然看到了陈香,在秧歌队伍后面不断汇入的人群里,穿着一件绿色圆领西服外罩,双手摆动着搭在肩头的紫红条格丝巾,随着鼓点兴奋地跳着、摆着,并排一起舞起来的是杨宇和王妍。孙少华把弟弟从肩头放下,拉着弟弟快步向秧歌队伍后面的街道旁边挤过去,直到看见了陈香那张久违的笑脸,在兴奋的队伍里,那么的神采飞扬。